第36节(1 / 1)
老太太闻言,笑看着他不说话。
梁孟反沉默下来。
只听老太太又道,“你是知道的,只要你喜欢,我和你爸妈他们不会反对,但前提是对方的人品不能有问题。”
梁孟迟疑,他眼中的程怡心美丽聪慧、善良大方,但他也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道理,他们之间情浓意切,他的看法难免不全面,他奶奶是老革命了,一双火眼金睛很少看错人。
于是,在将奶奶平安送达兴城二叔家后,梁孟想了想,返回了安城,找到一个在安城公安局任职的发小,想调查程怡心的事儿。
他知道奶奶告知他而非动用家中的关系私下查,是尊重他,也是给他选择权,如果他查出一些东西,自觉无伤大雅,认为他们可以继续交往,家里就默许他们交往,不会干涉。
但让家里来查,如果查出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梁孟又坚持认定程怡心,因此与家里反目,反而弄得不好看。
发小对他大老远来查人,还查的程怡心,略感惊讶,在帮忙前,先问了个问题,“我能问问原因吗?”
毕竟梁孟与程怡心怎么瞧都是八杆子打不着边儿的人,梁孟如今也没有公职在身,调查一个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梁孟满怀情意一笑,发小会意,神色不明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带他到公安局,将去年八月程怡心的案件资料调出来给他。
然后就坐在一旁,跷脚等梁孟自己看资料,只见人脸色越来越沉。
等人看完,发小给他倒了一杯茶,才吊儿郎当开口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又说疏不间亲,但我想凭咱俩在一个大院光屁股长大的情谊,应该有资格劝你一句的,这个女人不行。”
梁孟不说话,发小知道他听进去了,坐直身子,指着桌上的一些走访纪录,正色道,“这上头说的男女关系混乱什么的,多是捕风捉影,可信度不高;有人说是她致使她兄嫂离婚,不论真假,也跟你关系也不大;但唯有一点,她投机倒把是事实,顶风作案,这事儿出格了。”尤其对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
梁孟能在革命那几年为了不让有人攻讦他父亲不支持国家政策,而主动下乡,落一身病,通过高考才名正言顺回来,如今正是梁叔叔往上走的关键时期,他不可能也不该接纳一个可能会犯错误、成为突破口的对象。
梁孟来之前,根本不知道这事儿,去年倒是隐约听身边的男同学说女同学们的着装漂亮是漂亮,就是太相似,没想到是程怡心和一个女知青弄出来的。
确实,程怡心的胆子太大了,做事也太出格了。
这事儿但凡发生在改革开放提出后的这一个假期,都不是问题。
她结过婚、有孩子,家境相对他们家一般,这些在梁孟和梁家看来都无所谓,最低的要求就是遵纪守法。
但程怡心可能会越线……
得出这个结论后,梁孟搓了搓脸。
沉默许久之后,他让发小带他去认认程家的门。
于是,两人一路到了农机厂家属区。
正遇上蒋绍带两个孩子出去玩回来。
发小指着不远处一大二小给梁孟介绍,“那是我们副局,程怡心前夫的战友,那两个孩子就是程怡心的儿女。”
梁孟仔细看了看,那两个孩子长得很漂亮,跟发小的领导关系也不错,梁孟虽对他和程怡心的感情动摇了,但看到此情此景,仍被激起地盘被侵占的雄性本能,对蒋绍有些看不顺眼。
两人跟在身后慢慢走,身边一群小孩手里举着纸枪、木枪玩具,喊着冲锋号,在他们身边呼啸而过,很快追上了蒋绍和两个孩子。
忽然,跑在后面一个胳膊打着石膏又兜在胸前的小男孩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倒在地,蒋绍一个疾步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才让小男孩免遭一难。
梁孟和发小在后头也松了口气,幸亏被抓住了,否则,那小子的手可能要二次遭罪了。
发小却突然和梁孟说,“你看那两个孩子。”
梁孟不解,“看什么?”不是好好站在一边儿吗?
发小似笑非笑,“我记得这个男孩是这两个孩子的表哥。”
梁孟闻言再看,表情淡了下来。
这两个孩子对表哥险些受伤无动于衷,且对蒋绍关心他,隐隐有些敌意。
虽说许多受到偏爱的孩子都会如此反应,此乃常态,但梁孟今天偏有些鸡蛋里挑骨头的心态,就是看不惯,又觉这两个孩子家教有问题。
两人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见人走远才离开。
梁孟没有联系程怡心,直接返回兴城,准备好好冷静思考一番,再决定是否继续这段感情。
此时的江南尚且不知,她的离婚之举、岑静秋的野心宛如一只蝴蝶的两边翅膀,直接将程怡心未开启的事业扇瘸了一条腿。
又说江南回家后,赵瑞也过来问了一句上辈子有没有梁孟这么个人,在江南回答“有”后,便没再多问。
心想只要不是变数就好。
大年三十晚, 爆竹喧阗,江南与江大姑一家围坐,望着面前辛苦忙碌出来的一大桌年夜饭, 有些恍惚, 到明天大年初一,她来到这个世界就一整年了,江南不由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过去的一年也很充实。
离婚、高考、到沪市上大学、写稿子攒资金,一步一步都在按照她的计划前进, 与江大姑一家感情更好, 结交了新朋友、同学, 她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在逐渐加深。
随着江大姑举杯,共祝明年会更好,江南跟着畅饮一杯,眼中闪着光。
是的,今年她过得很好, 明年会更好。
饭后,江南同江大姑一家守了夜,伴随着村里时不时响起的鞭炮声入睡。
次日, 她一大早起来跟着江大姑、二嫂一起忙活给祖宗烧香供饭。
这两年环境好多了, 逐渐有黄纸香烛等物悄悄售卖,从大年三十起, 村里就弥漫着一股香火味儿。
江南忙活完, 又将回来那天瞒着江大姑偷偷买回来的鞭炮分给大侄子和小侄女, 让贴完门神对联的李旭带着他俩出去玩。
这一天就在开门迎客拜年中度过了。
大年初二, 出嫁女回娘家。江大姑翘首以盼,大姐李春和大姐夫带着三个孩子一早就来了, 江南给孩子们发了红包,又让他们跟着建设、爱红一起去放鞭炮,孩子们围着她欢呼后,一窝蜂出了门。
只直至午饭准备好,小妹一家仍没到家。
江大姑着急,让李昶和李旭借了自行车,去迎一迎。
但半个小时后,只带回了小妹李晴和两个孩子,及一个大包袱。
李昶和李旭面色都不太好,家里人一瞧就有问题,不及问,江大姑就招呼所有人,“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只见小妹红了眼圈,悄声问江大姑,“妈,家里有米布吗?我没奶了,孩子没吃的……”
江大姑一见她这模样,心头一酸,起身就要去给她蒸,却被二嫂孙秀珍及时拉住,问小妹道,“炼乳和奶粉孩子能吃吗?小南买回来的给建设爱红的还有,吃这些有营养,也方便。”
孙秀珍见小妹点了头,又问她带奶瓶没有,如果没带,用爱红的也成。
只见小妹用手胡乱抹了抹眼角,把孩子递到江大姑怀里,自个儿去包袱里取了奶瓶,给孩子泡了奶吃上了,一家子才开始吃饭。
饭桌上气氛沉闷,所有人都是匆匆扒完碗里的饭,就等着小妹解释。
江大姑大手一挥,让建设带着兄弟姐妹们进屋去看小人书,只留大人及小妹怀里离不开人的七月大娃娃。
李晴一时沉默,像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江南就听江大姑道,“怎么?没什么好说的?你们一个个大了,主意也大了,在外头受了委屈都不往家里说,那还回来干什么!”
江南听着江大姑意有所指的话,不禁绷直了身子,再看李晴,身子一抖,已经开始落泪。
“妈,你看你急什么,让小妹慢慢说。”大姐见状,忙站起来给小妹拍后背,江南也起身接过李晴手里的孩子,好让她歇歇手。
又听大姐问小妹道,“丁勇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丁勇是小妹的丈夫。
“他妈身上不好,送我到半路,见二哥三哥来接我,就回家照顾去了。”李晴带着哭腔,声音含糊回道。
“哪儿不好?也好叫我们这亲家去探探!”江大姑一把拍在桌上,生气道,“你是不是跟你婆婆干仗了?他们家欺负你了?”
任谁看小妹这副模样,都知道她说的是假话。
听她妈这么问,李晴眼泪更大滴地掉下来,许久,擦干才道,“年前,妞妞咳嗽,我挖了草根熬水给她喝总不见好,我就想带她上卫生所看,丁勇他妈不让,说浪费钱,我们大吵了一架,我还是带着妞妞去了,趁妞妞挂水的时候,我就去问大夫,囡囡才七个月,怎么我的奶水就越来越少,我想开点药下奶,
但大夫问了我最近吃的什么后,我才知道,原来丁勇他妈天天给我吃回奶的东西,老母鸡、猪肝、韭菜鸡蛋……我以为她改好了,没想到……”
“这、为什么呀?”李春不解,孩子有母乳喝不好吗?
“还能为什么?!”江大姑愤怒道,“早点回奶好生儿子呗!”
“你和丁勇还年轻,又不是不能生,他家有那么急吗?!”李春不解。
小妹三年两胎,已经很伤身体了,怎么能在哺乳期就备孕!
江南却了然,低头逗弄着怀里的孩子,“计划生育吧。”
计划生育政策从一九七一年提出,前些年只是宣传倡导,但这两年政策逐渐收紧,明年即将定为国策强制执行,想必宣传力度更大了。
李晴看了看江南,又开始落泪道,“是啊,因为我生妞妞和囡囡间隔时间太短,妇女主任以为我们不懂政策,经常到家里宣讲,丁勇他妈听了,总担心以后不让生了,就催着我们赶紧怀,我不愿意,哪承想,她竟然用这种法子,
囡囡没奶吃,饿得哇哇直哭,她根本不在乎,只想着孙子、孙子!我哪里敢生,我要是真生个儿子出来,我的女儿还不知道要被搓磨成什么样!”
江大姑听到现在,面色反而平静了,“现在知道那不是好人家了?我早告诉你丁勇上头两个姐姐,单他一个独儿子,他们家重男轻女,你嫁过去会受苦,你不信,说丁勇不是那样人,偏要嫁,现在怎么说!丁勇呢,他妈这么对你,他一句话没有?”
李晴沉默。
江大姑见她这模样,以为她还想维护丁勇,气又不打一处来,抄起笤帚就要教训人。
江南忙抱着孩子挡到小妹身前。
却听小妹道,“我跟丁勇说了,我这辈子就妞妞、囡囡两个孩子,再不生了,他要是能过就过,不能过,就找能给他生儿子的去,我们趁早离了好。”
这话让丁勇他妈听见了,这不,就“病”了,估计想治一治她呢。李晴哼了一声,眼神变冷,她偏不如那老虔婆的愿。
江大姑一听这话,才冷静下来。
李晴又看了一圈家人,道,“爸妈,二哥二嫂、三哥、姐,我要是离婚带着孩子回家了,你们别嫌弃我……”
“哐!”
只听一声响,李旭踢倒长凳就要出门,一瞧就知道要上丁家揍丁勇去。
李家谁也没拦。
江大姑父跟着出声,“老二,你也跟着去,看着老三,别打出个好歹。”
敢让他的女儿受委屈,教训是一定要教训的,老三一个人怎么够!
李昶“哎”了一声跟上,李春见状,也喊了丈夫一声,大姐夫也跟着去了。
江大姑见人出了门,才向李晴没好气道,“都是一家人,没人嫌弃你!再说离婚回家怎么了,不见你姐也好好的,还越过越好了,你再这样受了委屈自己撑着,不往家里说,我才抽你!”
说完,江大姑自顾自低头收拾碗筷和残羹剩菜,大姐和二嫂连忙帮忙。
江大姑父也拿着旱烟袋出门去了。
屋里只剩江南和李晴,并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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