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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一章 番外——月落鱼沉(二)

听到表姨母的话我很是不解,为什么表姨母说大伯会在等她,她不是皇后吗?

我只知道皇后是皇帝的妻子,身份很是尊贵。

不过我进来时,看见皇帝站在外殿,眼睛望着内殿并不进去。

后来才知道,是表姨母不想见到他。

在这最后一刻,表姨母只想见到我的阿娘,就连我的太子表哥赵延,她也是不想见的。

我进来时,太子表哥站在内殿的门口,后来,我也被阿娘叫了出来,和太子表哥站在了一起。

我有些好奇的抬头去看他,他也向我看来,他盯着我的脸看了好一会,最后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说了句:“你好,小皎皎。”

大家都说我和阿娘长的很像,我看着太子表哥摇了摇头,纠正他道:“我叫月朝,是焰焰,不是小皎皎。”

太子表哥嘴角动了动,轻声说道:“我知道。”

他知道我不是小皎皎,但还是这样叫了,我很不理解。

今日让我不理解的东西太多了,我虽然才三岁多点,周围人都夸我聪慧,但我再聪慧,还是看不懂听不懂今日许多的事。

在外面等了一会,我听到内殿传来了阿娘的嚎啕大哭,瞬间外面的人跪了一地,均大哭了起来。

我看见太子表哥脸颊划过一滴泪,他也缓缓跪了下来。

外祖母上前来带着我也跪了下去。

景元十八年冬,北渊皇后薨逝。

我永远记得这一年的北渊大雪,百草谷四季如春,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雪的模样。

后来许多年,我再也没有见到比这一年更大的雪了。

阿娘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从内殿出来,晕倒在了我面前,我看到太子表哥陡然变了脸色,他跪在最前面,离阿娘最近,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他。

爹爹从后方快步上前来,将阿娘抱走了。

我想要跟上去,被外祖母一把拉住。

外祖母流着眼泪道:“焰焰,为你的表姨母哭一哭吧,她这一辈子太苦了。”

我哭不出来,我出来之前见到表姨母的眼神望向窗边放置的一束红梅,她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光彩。

那是解脱的神色,她还说牧野在等着她,说起牧野,她是那样的开心。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或许,留在这个世间对于她来说,才是最大的苦难。

因为她这一辈子,活的确实太苦了,除了我的阿娘皎皎,没有任何让她愉悦如意之事。

青虞皇后,是为了她的皎皎撑了许多年。

如今看着阿娘身体康健起来,还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她总算可以放心离去。

这世间再也没有让她牵挂之事。

在京城待了两日后,阿娘和萧家众人带着表姨母的棺椁回到了云州。

表姨母没有葬在皇陵,这在当年引起朝堂非常大的争论,皇后,应该是要葬在皇陵,日后于皇帝同葬。

后来我长大些,懂事了,才知道这是表姨母的遗愿,她生前被困在皇宫,只求死后能回到自己生长的地方安葬。

不过后来我才知道,表姨母在云州的墓其实是一个衣冠冢,她的遗体被火化,骨灰散在了大漠。

而那个衣冠冢中,葬着编制在一起的两束长发,一束是青丝,一束是有着异族特色的栗色长发。

我的爹爹阙梧便是这样的长发。

处理完表姨母的后事之后,我们便要重新启程回百草谷,在回去之前,阿娘倒下了。

这一次,阿娘病的很重,一直发着高烧迷迷糊糊的。

爹爹和外祖母整日守着阿娘,月夕没有阿娘抱日日夜夜的哭,本来我还不想哭的,看着月夕哭,我也哭了起来。

可我不想让爹爹和外祖母再操心我,他们要照顾阿娘和月夕,我便每日的坐在院子偷偷的掉眼泪。

后来,是二表舅来西南住了一段时日,不过他都是住在外祖父那,外祖父是西南有名的大将军宋川,二表舅以巡查的名义过来看望阿娘。

阿娘病着的那些时日,二表舅日日带着我在外祖父驻守的边城玩,还教我骑小马。

他说,过去他也是这样带着我阿娘的,只是阿娘身体不好,不能外出,他总是会被大舅公揍一顿。

他还说,我的性子有些像阿娘。

可是,大家都说我像爹爹,倒是月夕像阿娘,小时候都是非常的娇气。

但二表舅却说阿娘小时候其实很懂事,她的所有娇气哭闹,都是因为身体不好,大多时候阿娘都是隐忍着,总是悄悄的躲起来哭,和我一样。

等阿娘身体好了之后,二表舅就回到了边关,其实他在西南这么些时日,并没有几次是去到百草谷的。

只是走的那日,站在我家小院外面远远的看了阿娘一会便走了。

后来好些年,二表舅都没有再来百草谷。

我明明感觉二表舅和阿娘交集并不多,但二表舅和阿娘之间的关系给我一种说不上的感觉。

直到阿娘逝世的那年,我才从中窥见了一丝异样的情感来。

那藏在二表舅心中隐秘而又浓烈的情感。

在我十三岁那年,阿娘在一个百花盛开的春日溘然长逝,没有太多的征兆,明明晨起时阿娘还帮我梳了头,还在笑着与我说话。

得到消息时我和月夕还在百草谷的学堂中,月夕坐在我旁边睡的口水直流。

当时学堂中所有的孩子都愣住了,就连在上面讲课的先生都丢了书,快步往外走去。

我拉着还在睡梦中的月夕飞也似的朝着家中跑去,月夕被我拉着在路上跌了一跤,一路哭着回去的。

到了家中,我却不敢进去了,我怔愣的站在小院中,看着师公面容悲切的从竹屋中走出。

第两百零二章 番外——月落鱼沉(三)

我听见了月夕从里面传出的大哭,百草谷中的师叔姨母们都在往我们的院子而来。

我呆站在院中许久,始终不敢进去看阿娘。

他们说,阿娘是心疾发作,午后她是躺在院外她最喜欢的摇椅中,靠在爹爹的怀中去世的。

新柔姨母揽着我轻声安慰,我什么都听不到,我只是知道我日后没有阿娘了,世上最好的阿娘。

师公说,阿娘能撑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没有哪个人能像她这般的病弱之躯活到这个岁数的。

可阿娘,不过享年二十九岁。

最小的妹妹月安,她才五岁,看着家中慌乱的场面,坐在地上抱住我的腿不知所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看着阿娘再也醒不过来,月安才嚎啕大哭起来。

我被月夕和月安哭的脑子嗡嗡作响,我上前抱住了爹爹,平日里身上总是火热的爹爹,此刻手冰凉无比。

爹爹什么话也没有说,他紧紧的抱住我,有一滴热泪落在我颈窝,爹爹哭了。

阿娘停灵的那几日,我从未见过百草谷来了这么多人。

在云州的萧家众人,还有阿娘在北渊的好友。

我见到了阿瑶姨母,妍惜姨母和几个表舅表舅母,他们都是一脸悲切。

“皎皎,我的皎皎啊!”

表舅母抱着几乎要哭晕的外祖母在那安慰着。

我坐在院子外面的木墩上发愣,月夕抱着我的胳膊一直在抽泣着,她怎么这么多眼泪,哭不完吗?

月安一直坐在地上抱着我的腿,抽抽噎噎的看着院子的人满是好奇。

和长辈们一起来的还有他们的儿女们,大多和我差不多大的年纪,一直在那安慰着我。

我一整天都没有掉一滴眼泪,我不能哭,我是长姐,日后月夕和月安就要靠我照顾了。

爹爹一直守着阿娘的灵位,谁和他说话他都没有回应。

直到夜里,院中安静了下来,月夕哭了一天哭累了和月安睡在了一块。

我依旧坐在外面,直到二表舅萧玄安蹲在我面前,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他说:“焰焰,已经没有别人了,想哭就哭吧。”

我憋了一天的情绪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二表叔将我揽过去轻抱着安抚,我搂着他的脖子哭到抽噎。

“阿娘,我再也没有阿娘了”

二表舅拍着我的背,声音微哑:“我也没有月儿了。”

月儿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阿娘皎皎和小月亮之外的称呼,也是第一次听到二表叔口中对阿娘的称呼。

二表舅坐在我身边,手中拿着一个木雕的小狼在那看着。

我认得出这是阿娘的木雕手艺,阿娘的手艺很好,从小就给我雕了不少精致的小玩意。

二表舅看了一阵,万分珍惜的又将小狼塞到了怀中。

阿娘下葬那天,爹爹站在阿娘的墓前站了许久,墓碑上写着:吾妻皎皎

外祖母抱着哭泣的月夕和月安,祖孙三人哭声震天。

我陪着爹爹站了许久,直到新柔姨母将我带走:“让你爹爹和阿娘独处一会。”

阿娘去世后很长一些时日,爹爹都一直待在百草谷,他不再像过去那样爱笑,爱逗我们开心。

我知道,阿娘一走,最难过的就是爹爹。

我第一次看到爹爹脸上长出胡茬的模样,第一次看到爹爹没有梳小辫的模样,他看着憔悴了很多。

过去爹爹总是比阿娘还要更加精致,因为阿娘喜欢他精致好看的模样。

后来,是二表舅看不下去了,和爹爹打了一架,把我推到了爹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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