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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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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渠水源,灌溉他的伤口,让他不再干涸麻木,让他忘记晕厥前的痛。

热流是清淡的,又带着浓郁的米香。

蒋勋提起眼帘,缓缓地,缓缓分辨自己身在何处。

还是那间房,那张床。不同的是,蒋勋耳边有童音回响。

“妈妈,变形金刚叔叔还能醒过来吗?”

“能的”

“那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呀。”

“喝完这碗米汤就可以了。”

蒋勋在余光中,看见一只汤勺递进他的唇角。

那股热流沿他舌尖滑下,蒋勋本能地吞咽,舔了舔唇,身体慢慢有了知觉。

他抬眼,看额上搭了一片湿帕,再转头,看向握住汤勺的那只手。

准确地说,握住汤勺的那只不是手,而是个红得烂俗的橡胶手套

蒋勋被这颜色逗得想笑,可他嘴角却扯得吃力

红色手套又舀了一勺米汤,贴在他的上唇。

蒋勋喉结滚动了下,挪开唇,声音微弱,目光森冷,

“傅云娇我不是叫你滚了么”

“嗯。”傅云娇将汤勺收回,轻描淡写地说,“但那是滚一次的价钱。”

“什么?”

“您甩给我的那些钱,只够滚一次的。”傅云娇说,“蒋先生,有句话您说对了,我确实是因为钱才来照顾您的。要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您和我不过就是陌生人。滚我已经滚过一次了,货物售出,概不退换。”

蒋勋哑然失语,他挣扎起身,奈何全身酸软地像烂泥,被傅云娇轻轻发力就按回了床上。

掌控与被掌控者在瞬间被调换了位置。

傅云娇占了上风。

小也趴在一旁,懵懂地看着两人。

“傅云娇” 蒋勋声音哑得如破锣,喊她全名也没一点气势。

傅云娇不想和他再费口舌,夜已深,她疲乏得很,她舀起另一勺,吹开热气,递到蒋勋唇边说,

“您想快点恢复体力,就好好把饭吃完吧,别乱动了。”

蒋勋别过脸,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他们之间仿佛再次陷入了新一轮的循环。

傅云娇真的不懂,蒋勋不领情她做的事就算了。

为何总要别扭地和他自己较劲?

他难道真以为自己不吃不喝惩罚的是她吗?

傅云娇放下汤勺,心平气和地和他商量,“蒋先生,我今天打扫了一天,真的很累您可不可以配合我一下,把饭吃好,把药上完”

“滚。”

“我这次戴了手套”

“别和我说话”

傅云娇憋了口气,把汤碗端近,“我不碰您,您吃点东西,自己把药上了好吗,您的伤口在渗血,再继续拖下去,折磨的只会是您自己,您想您家人知道了得多心疼啊他们”

“你闭嘴!”

「家人」二字像根导火索,引爆了蒋勋隐藏在深处的炸药包。他恨恨扭过身,大手一挥,只想再次推开傅云娇。

可他挥出的胳膊不偏不倚正撞上傅云娇端起的那碗粥。

一大半汤汁洒在她手上,一大半浇在他的身上。

汤勺和碗,摔个四分五裂

风从门外呼啸而过,卷动纱帘。

蒋勋怔住,想问的话卡在嗓子眼,又咽了回去。

“妈妈,你没事吧”小也吓得不知所措,颤着声音问。

傅云娇垂头,目光盯在那些碎瓷片上反射出的光点上,半晌说,“小也,你回房去。”

“妈妈”小也看看蒋勋,又看看傅云娇,有点害怕,因为他在傅云娇脸上看见令他陌生的表情。

“回房等我。” 傅云娇对小也下了命令,声音很轻,但砸在满地的碎瓷片上,足以令人心惊,

“回去,天亮以前,不要出来。”

小也走后,傅云娇霍然抬手,锁上蒋勋的房门。

第11章 手

屋里又暖又静,米汤黏在蒋勋的下颌,风一吹,干成一块块浆糊。

理不清,甩不掉。

蒋勋觉得,傅云娇也是这样。

她把门落了锁,摘了手套。

蒋勋有点警觉地问,“你想干什么。”

傅云娇不回答,直冲冲奔着他的浴室去。

刚出锅不久的米汤,饶是隔着手套,傅云娇也感受到了烫。

她不相信蒋勋没被烫伤。

蒋勋还试图在她身后吼,“你给我站住。”

但他太虚弱了,吼出来的声音闷沉嘶哑,对傅云娇而言,轻飘飘的,起不到一点警告作用。

傅云娇很快又出现,手里扯了几条毛巾。

蒋勋瞪着她,眼眶血丝遍布,怒得向头兽。

傅云娇依旧视而不见,反正蒋勋的三板斧她早已熟悉了,瞪她,骂她,推她。

除此之外,他还能有什么其他招式么。

她卷起袖口,三两下逼近蒋勋,眼里少有的冷厉和坚定逼得他心肺颤动。

他意识到了她想做什么,全身血液燃烧起来,费力地把头顶在床板上,折起身子,咬牙切齿地说,

“傅云娇,你别过来!”

仿生手搁在床另一侧,蒋勋唇咬得乌紫,左手死死抠住床沿,想借力将自己划船似的拉向床边。

傅云娇轻巧捕捉到他的意图,直接跑向床头,握住蒋勋的胳膊,将他扯了回来。

“你放开我!” 蒋勋大喝,不敢相信这女人竟然会大胆成这样。

傅云娇充耳不闻,口中含着毛巾,单膝压上床,举起他的胳膊,奋力拖拽到和床头圆柱匹及的高度。

蒋勋在傅云娇手里挣得像只被放上油锅煎炸的蚕蛹,扑腾翻转,身下床单凌乱不堪。

即使他体力耗损严重,但男女力量悬殊过大。

傅云娇力气在耗尽的边缘,眼见快压制不住蒋勋,一咬牙,直接翻身上床,跨坐在了他腰间。

重量压下去,蒋勋怔住,继而浑身烧灼得通红,大惊失色地喊,“你干嘛!”

蒋勋觉得这女人一定是疯了,不仅用蛮力压在他胸口,还三下五除二把他的左手和床头绑在了一起。

他现在已经难以形容自己内心的震怒,但凡言语能化作把刀,蒋勋肯定已经把傅云娇杀了一万次。

傅云娇跨坐在他胯骨上方,两手扯紧毛巾的节扣,像是怕不保险,又在外层绑上了另一条毛巾加固。

蒋勋恨得牙根发涩,目露寒光地说,“傅云娇,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

她又不是白痴,怎么会不知道这么做下去会怎样。

可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受伤,她背锅。他出意外,她吃不了兜着走。

怎么选都是一个结局,傅云娇心里做了决定,松开手,低下头看他,说,“知道,您要把我开除。”

“不仅开除,我还要告你!”

“告我什么?”

“虐待侮辱!我告诉你,傅云娇,你这次真的完了!我发誓我蒋勋呜呜!”

蒋勋后半句全被傅云娇用毛巾堵进了喉咙里,她托起他下巴,像在哄一个幼儿,缓声说,“别乱动了,上完药就好。”

蒋勋甩开头,疯狂用舌尖推着毛巾。

“傅云娇!” 蒋勋囫囵不清地发音。

他活了二十四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哪怕蒋家人再瞧不惯他,也不过是敢背地里阴阳怪气,置喙几句。

谁会像这个女人一样,竟直接把他绑在床上,压在身下!

好,好,这女人是要把事情做绝了!

蒋勋在心里咒骂着,傅云娇已经下床从他房间里寻找到医药箱。

她重新回到蒋勋身边,拿出一把剪刀,沿他的睡衣下摆一路剪到领口。

蒋勋右腿不自觉屈膝,自尊无处安放。

他到此刻恼的不仅仅是傅云娇,更恼的还有自己。

他恨自己连最普通的翻身取物都做不到,也恨自己无力阻止残缺的躯体要暴露在一个陌生人眼前。

剪刀剪碎的不仅仅是他的衣物,还有许多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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