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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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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兽决!”大吼之际,白眉老者头顶也现出滚滚云层,真气如焰爆发出来,衣袍鼓荡长发狂舞,整个人好似膨胀了数倍,成了空中巨像!

豺狼、苍鹰、黑熊、飞狐等数十种飞禽走兽,在他身周幻化成实质,绕着他咆哮嘶鸣、飞速盘旋向上,衬托得他仿若仙人。

随着他双手向上撑起,头顶骤然显出一座巨大金色钟罩,将他严密护在其中,数十个猛禽扑进钟罩里,咆哮之音震耳欲聋,引得钟罩光芒大盛、异象万千。

远远看去,代州城上就如出现了一座耀眼的海市蜃楼!

“雕虫小技。”赵玄极的三十丈大手稳稳落在坚实华丽的钟罩上,真气激荡之下,在钟顶压出一圈圈赤金色光浪。

光浪不断扩散开来,蔓延方圆数百丈,将夜空完全分割成了上下两个世界,长空繁星如海,城池灯火通明,画面绚烂夺目。

只是转瞬间,钟罩便从顶部向下寸寸消散,飞禽走兽霎时扭曲模糊,化作飞烟。

赵宁抬头,望着赵玄极的巨大黑掌,将北胡王极境修行者撑起的钟罩拍散,眼见对方被黑掌加身、抓握,就像猴子落入了神掌,任其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他的眼眶逐渐红润,双手也禁不住微微发颤。

小觑北胡,无视他们那个天纵之才都不足以形容其强的君王,是大齐犯下的大错,满朝文武都看不见皇朝内部的隐患,则是大齐覆灭的根源!

凡此种种,有些赵宁能左右,有些不能。

雪山崩塌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国灭家亡时,赵宁难道就没有罪责?

作为赵氏的家主继承人,被誉为赵氏百年一遇修行奇才,必定要袭爵镇国公的存在,前世可曾在享受皇朝、家族给予的尊荣时,尽到自己保家卫国的职责?

没有。

他出身皇朝将门第一勋贵之家,天资又是如此非凡,更兼受家族倾力培养,被帝室寄予厚望——对普通百姓而言,他这样的存在,就如日月一般耀眼!

他本该成为王极境乃至天人境的至尊强者,在国、家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承担起自己的职责,大展宏图,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击退外寇,护佑族人,拯救社稷,建立青史留名、被百世传颂的功绩!

可事实呢?

眼看着国破家亡,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毫无异议的悲愤!

因为天资非凡,年少得志,他眼高于顶,目中无人,自诩京城第一公子,十二岁之后就不干正事,成天飞鹰走狗、寻花问柳、吟诗作赋,以为风流本色。

后来迷恋上赵玉洁,浪费了大把光阴不说,还让赵玉洁借助自己给予的种种资源与便利,成功做大,有了反咬自己、反咬赵氏的能力!

昨日遇袭之后,自己修为根基大损,无论之后怎么努力,都无法成就王极境,以至于成了乱世中的一只蝼蚁!

皇朝与族人遭受种种苦难的画面,再度浮现于脑海,赵宁只觉得心如刀绞。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仍是按不下心头深重如渊的自责。

北胡大军攻势如火,所到之处哀鸿遍野,繁华城池化为废墟,万里良田付之一炬,王极境强者出手有惊雷,皇朝修行者零落成泥,赵氏子弟死如草芥。

三年后,父亲战死于国门,自己身为继任家主之位,虽已立时醒悟,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不断浴血奋战,拼命杀敌,却因为修为不济,于事无补。

十年国战,十年溃败,十年南逃,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山河陆沉、社稷崩坏、万民身死!

那些打小照顾自己、爱护自己的族人,不断赶赴沙场,却一个接一个倒在战火中,虽奋力求存、百般挣扎,终究还是被北胡大军的铁蹄碾为肉泥,连马革裹尸还的机会都没有!

直至赵氏族人死伤殆尽,最后的国都被攻破,本来修为非凡、可以独自逃走的赵七月,都因为想要掩护自己,而被北胡高手围杀。

自己身为赵氏百年一遇的修行天才,结果谁也保护不了,谁都搭救不了!

上不能击退敌军,下不能护佑百姓,中不能保全族人,自己辜负了皇恩使命,也辜负了死难的族人与百姓。

纵然是战死沙场,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他想起前世京城被破时,南逃的难民中,一位白发老者拉住他的衣袖,无助、绝望,又悲愤地问他,“赵氏身为皇朝第一勋贵,钟鸣鼎食,皆为民脂民膏,你们受百姓恩养,吃喝都是百姓血汗,就该保护我们安居乐业。

“但你为何守不住雁门关,为何不能抵御北胡入侵?为何还要让我们家园无存、妻离子散?!”

他想起披头散发的皇帝临死之际,在血泊中抱着幼小的公主,咬着牙对他大吼:“朕能给你们赵氏的,都给你们了,地位、权力、富贵、荣誉你们赵氏世受皇恩,却不能庇护江山社稷,连被敌国袭杀了自家精锐都查不出,算什么将门第一勋贵?!

“赵宁,你对得起自己镇国公的身份吗?!”

想到这些,赵宁只觉得呼吸都艰难无比。

赵氏既然是将门第一勋贵,镇守雁门关主事大都督府,那么保家卫国就是基本职责,在权力争斗中被暗算,在朝堂厮杀中败北,从而导致不能承担自身使命,履行自家职责,这怎么都不能容忍!

赵氏就应该始终保持强大,击败自家政敌,剔除社稷蛀虫,肃清超纲,匡扶帝室,让大齐屹立不倒,给黎民苍生一个朗朗乾坤!

在这个根本原则面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凝神静气,稳住心境,赵宁眼神变得清明、坚定。

这里不是大齐最后的国都,现在也不是乾符十九年,而是乾符六年。

光阴逆转,自己已经回到了十六岁!

从石猴山离开之时,自己无法理解这种遭遇,但在确认自己重回年少岁月时,却惊喜激动得浑身都要颤栗!

此时此刻,北胡尚未大举南侵,大齐金瓯无缺,赵氏产业完整,族人都还活着,举国亿万黎民,也都没有在兵祸中十室九空、妻离子散!

曾经多少次午夜梦回,自己期盼着人生能够重来,可以改变自己与族人、国家的命运,弥补心中对大家的亏欠与愧疚,让大家在乱世中都能安然无恙。

却始终,都只是毫无意义的幻想、奢望。

而如今,自己竟然真的重回少年!

一切都有机会!

万事皆可从头再来!

国破、家亡、身死的命运,作为第一氏族家主,面对山河陆沉,却无能为力的悲哀,已经有机会逆转!

赵宁长吐一口气。

如果自己是王极境,就有保护自己手足亲人的力量,至少不会让赵七月因为自己而死;

如果自己是天人境,就有拯救大齐皇朝的可能,只要自己能解决皇朝内患、战胜北胡入侵大军,让大齐国祚延续,自己就会是镇国公,赵氏则依然会是皇朝第一勋贵,尊荣不衰!

故此,重生回来,赵宁开始寻求改变。

他必须要改变!

他要让北胡修行者无法行刺自己的父母,要让族人高手不被袭杀,他还要顺藤摸瓜抽丝剥茧,一步步引出潜藏在暗处的北胡高手,让他们的图谋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大齐朝野认识到他们的狼子野心!

这样一来,赵氏精锐保全了,大齐也会正视北胡的威胁!

就算在这之后,朝堂之上纷争依旧不断,赵宁起码也能赢得更多时间。

只要有时间,他就能提升修为,就有机会壮大赵氏,增强雁门关的实力。往后,无论发生什么,只要自己和赵氏实力足够,就有乘风波浪的保障!

而现在,他做到了他想要做到的。

伴随着赵玄极击败北胡王极境修行者,将对方当空生擒活捉,赵宁需要在代州城做到的事情,已经全都做到了!

长吁一口气,胸口挤压的郁垒,在这一刻终于得到纾解。

未来充满希望,赵宁感觉自己身轻如燕,啪的一声打开折扇,在胸前轻轻摇动,嘴角浮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又落在范钟鸣父子身上。

他不仅做到了他想做的,还有意外收获。

前世,赵氏并不知道,截杀之事还有大齐内部力量参与。

大齐内部的权力倾轧、利益争夺,已经严重到了何种地步,他需要重新认知。前世爆发的国战,毕竟遮掩了太多矛盾。

而现在,抓住了范钟鸣,赵宁就能知道更多,可以更好帮助赵氏解决隐藏在暗处的仇敌、隐患,让赵氏未来的路平坦顺利,也让他清除杂碎,改变命运的方向更加明确有效。

那名黑眉白发的北胡王极境,果断丢下断后的同伴,半路在酒楼带上萧燕,头也不回飞出城去。

这一刻,不知有多少人或抬头或回首,或凝视或遥望代州城上空的天地异象。

小鸡一样被白发老者带走的萧燕,回头眺望赵家大宅,星辰般的眼眸里泪水晶莹。她知道自己此行任务失败了,自从赵玄极霹雳般的声音,在代州城上空响起时,她就已经知道。

她不知道任务是怎么失败的,不清楚赵玄极为何忽然到了这里,但她明白一件事,那也是她在心里发下的誓言:“赵七月,我还会回来的!”

她无从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但她自忖洞悉了行动失败的根结,就在不该今日出现在代州城,并且将范钟鸣击败的赵七月身上!

赵宁打量着范钟鸣父子,稍作沉吟。

对齐人而言,被他们统称为北胡的塞北诸族,只是一群尚未开化的蛮夷,自己可以高高在上,对其凌之以威、呼来喝去,却绝对不可能让对方跟自己平起平坐。

跟他们联合算计大齐勋贵,说出去会贻笑大方,丢尽颜面,再也无法做人,没有立足之地。

不过仔细一想,赵宁又觉得这合情合理。若是没有皇朝内部的大人物、大势力,在背后指使,与北胡勾连,赵氏又怎么会在事后什么都查不出?

第十八章 权力倾轧

“范式虽然家道中落,好歹仍是名门大族,你们是如何跟北胡勾结在一起的?对付赵氏,于北胡而言自然是好处多多,但你们范式又能收获甚么?”

赵宁走上前两步,看着失魂落魄两人,“以范式现在的情况,只怕还不敢单独撩拨赵氏虎须,说说看,你们背后是谁在撑腰?”

大齐皇朝内,究竟是谁想对付赵氏,是谁在对付赵氏?赵宁需要弄清楚这些问题。虽然他心中有些猜测,但也只是停留在推断的层面。

“我们父子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至于眼前这件事,都是范某利令智昏,为了贪图北胡贿赂的财物一人所为,跟范式无关!”

赵玄极拿了白眉老者回来,范钟鸣就已经绝望,知道无论如何,自己身上的罪责都洗刷不清,不得不认栽认命。眼下只能将这件事跟范式撇清干系。

这回行动失败,范式没能立下“功勋”,也就巴结不上那位大人物。若是再因为此事大受打击,范式就真的坠入深渊,再无中兴可能了。

范钟鸣是宁愿自己死,也不会让家族跟着万劫不复的。

“跟范式无关?说得倒是轻巧。你范钟鸣不过一介蝼蚁,就算想要蚍蜉撼树,也得看看自己的斤两!想为范式扛下罪名,也得先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么宽的肩膀!”

能把话说得如此霸气的,当然是大齐镇国公,当代皇太后之父,赵氏家主赵玄极。

那名王极境初期的白眉修行者,也是名动漠北的大人物,眼下被他揪在手里生死不知,就像是被老鹰抓住的小鸡。

“孙儿见过祖父。”

“孙儿拜见祖父!”

“拜见家主!”

赵七月抱拳行礼的时候,发现赵宁跟那些寻常族人一样,大礼跪拜了下去,声音也颇有些颤抖,一时不明根由,转头好奇的看着他。

赵宁拜伏于地,面朝黄土,没有让赵七月看清他的面容。

身材魁梧、胡子花白赵玄极,有着大齐第二人的修为实力,在外人面前无疑有煌煌之威,哪怕是面对当今那位二十多岁的皇帝,也可挺直腰板,到了私下里,对方都得恭恭敬敬叫他一声外公。

然而在自家人面前,赵玄极从来都是和蔼可亲的,哪怕是跟玩泥巴的几岁小孩,都能蹲在一起唠半响的嗑,赵氏子弟只要不犯错,几乎没人会在他面前战战兢兢。

赵宁作为赵氏而今天赋最好的修行者,又是家主继承人,平日里跟赵玄极也是极为亲近,深得对方喜爱,寻常从来不拘俗礼。

所以此时眼见赵宁行了大礼,赵玄极也有些错愕,不知这是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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