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1 / 1)
“并不曾有缺。”穆兮窈道,“辛苦孟管事。”
“老奴分内之事罢了。”孟管事说着,不禁抬眸偷着瞥了穆兮窈一眼,心绪复杂。
看来这回,侯爷当真是动了心思,不顾陛下赐婚都要将人留在府里,还将那瑶娘的孩子视若己出。
莫不是想坏了林家几代传下来的规矩。
纳这瑶娘为妾!
对于主子的事,孟管事也不好置喙,且到底也不能多说什么。
他正欲退下,却听得那婉约动听的嗓音再次响起,“孟管事,我能否拜托您一件事?”
孟管事忙道:“您尽管吩咐便是。”
穆兮窈犹豫片刻,“今日,我本要与方大哥一道走,但临时出了这事儿,怕是不成了,烦请您同他告一声,替我帮他道个歉。顺便,将我和岁岁的行李拿回来。”
孟管事闻言深深看了穆兮窈一眼,旋即应了声“是”,就带着几个小厮婢子们退下了。
用过午膳,穆兮窈哄着犯困的岁岁歇了晌儿,醒来时,岁岁睡眼惺忪地坐在床榻上,问她能不能回先头住的地方去。
“是这儿不好吗?”穆兮窈顺了顺她睡的凌乱的额发。
“不是。”岁岁摇头,“岁岁想跟小月儿说,岁岁不走了,岁岁有了爹,还有蜜饯,给小月儿吃。”
岁岁格外珍惜小月儿这个朋友,如今她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了,她想跟小月儿一道分享。
穆兮窈沉默了一瞬,思忖片刻,点头道:“好,那娘陪岁岁一道去。”
既然不走了,不仅岁岁要去找小月儿,她也想去寻寻几个婶子,府里流言传得快,想必她们也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得他们要回先前的居所去,几个婢子忙言一道去,穆兮窈却是让她们留在此处,她和岁岁去便成。
岁岁用油纸包装了好大一袋子蜜饯,一路蹦蹦跳跳,可是欢喜。
临至徐婶子屋前,岁岁指了指不远处的巷子,“娘,岁岁去找小月儿。”
穆兮窈颔首,嘱咐道:“不许跑远了,快些回来。”
“好。”岁岁答应下,抱着蜜饯便往侧门外跑。
穆兮窈直看着岁岁的身影消失,才转而面向徐婶的屋门,这时候,也不知徐婶在不在屋里。
算算日子,今日她当是不必做活才对。
她伸手准备敲门,可手还未落下,就听得一声“瑶娘”。
她转头看去,十几步之外,方成站在那厢,在看清她模样的一刻,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他才像不确定般,试探着,又开口唤了一声:“瑶娘?”
“方大哥……”
见了方成,穆兮窈颇有些心虚地垂下眼。
分明说好了,可她早上却是没能赴约,怕是害他白白等了许久,终是对他不住。
“瑶娘,你……你的脸……”方成纵然再傻,此时也反应过来,想必这才是瑶娘真正的模样,他一直觉得瑶娘在他眼中跟仙女一般,可没想到,原来,她真真是天上遥不可及的谪仙。
虽已从孟管事派来的人那厢得知瑶娘往后要跟着侯爷,不能随他走了,但方成始终不敢相信,瑶娘真的会……
所以他没有离开,他想要亲眼见见瑶娘,当面问个清楚。
他还在捉摸着怎么进瑶娘如今住的月淼阁,没想到这么快竟就在此处见着了她。
“瑶娘,可是出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会……会和侯爷……”
还不待穆兮窈回答,就听得一声讽笑传来,“为什么,还能为什么,自是看不上你了!人家现在攀了高枝,哪还愿意跟着你过穷酸日子。”
这般尖酸刻薄的语气,纵是不看,穆兮窈都知道来的是谁,她抬眸直直看向孟大媳妇,这回,却是不怕她了,反是坦然一笑。
“倒是被嫂子说中了,往后我和岁岁会一直跟着侯爷。”
见她丝毫不为所动,孟大媳妇皱了皱眉,旋即不屑地啐了一口,“我原还想着你靠什么勾引侯爷,原是这张狐媚的脸,你倒是藏得好,装得人畜无害的,根本将所有人都给骗了!”
她刻意提高了嗓门,一时间引来了不少住在附近的下人。
见众人围站着,对着穆兮窈暗暗交头接耳起来,孟大媳妇甚是得意,一时骂的更起劲儿了,“你倒是脸大,你以为侯爷如今对你好,是真心喜欢你吗,不过是因着你有几分姿色罢了。你一个寡妇,难不成还指望侯爷带你进京明媒正娶吗,待过阵子侯爷回京城去,怕不是眼也不眨就将你给弃喽……”
穆兮窈静静看孟大媳妇骂着,倒也不气,只觉得这人怎能愚笨到这般田地。
就算她真的是勾引安南侯,但她如今得宠,她怎敢这般对她,也不怕她对着安南侯吹吹耳旁风,让她吃不了兜着走吗。
穆兮窈摇了摇头,正欲说什么,就听得一阵哭声自不远处的巷子里传来。
那声儿,是岁岁!
她顾不得许多,一把推开挡在前头的孟大媳妇,便往那厢跑去。
此时的巷子尽头,蜜饯散落一地,岁岁哭着对着眼前的阿旺嚷道:“岁岁有爹 ,大黑叔叔就是岁岁的爹。”
“什么大黑叔叔,怕不是你胡诌的吧。”
阿旺讨厌岁岁,就是岁岁害他先前手心吃了板子,还要忍着痛罚抄,甚至被关在屋里不能出来。
本以为岁岁不在了,他能继续作威作福,没想到她居然拿着一大包蜜饯来出风头。
她一个没爹的孩子,凭什么盖过他去!
“岁岁没有胡诌,大黑叔叔给岁岁好多好吃的点心,还让岁岁穿上了漂亮衣裳,大黑叔叔可好了。”
岁岁原本不想跟阿旺计较,但现在她有爹爹了,跟从前不一样了。
“那也不是对你好,”阿旺不屑道,“我娘说了,你娘就是个狐狸精,专勾引男人,那个大黑叔叔怕就是你娘勾引的男人,他不是你爹,你亲爹早就死了!”
听到最后一句,岁岁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岁岁的爹爹没死。”
她到底还小,辩解不过,说到此处,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见她哭成这样,阿旺哼了一声,颇有些幸灾乐祸,然正当他得意之际,蓦然觉得身子一轻,竟是像小鸡仔似的,被人提着衣领一下拎了起来。
一道寒沉的声儿在他头顶幽幽响起。
“是谁说我死了……”
维护
巷子里几个孩子见了这幕, 都不禁怔住了,可阿旺看不见后头, 仍是嚣张地嚷嚷。
“哪个混蛋敢欺负小爷。”
他话音才落,后头人毫不客气地松了手,直摔了个他屁股墩,疼得他登时哇哇叫。
孟大媳妇恰巧赶来,听得这话,脸都白了,忙上前扯了阿旺跪倒在地, “侯爷, 侯爷息怒,小孩子口不择言……”
“口不择言?”林铎凉声道,“那也是你教的!”
那厢,穆兮窈因走得急, 衣裙又繁冗,不意扭了脚, 故而迟来了一步,见得岁岁哭成那般,她正欲上前, 却见岁岁疾步跑过去,扑进安南侯怀里, 唤了一声“爹”。
林铎一把将女儿抱起, 看着她哭得涕泗横流的样子,不由得剑眉微蹙。
再看向跪在地上的母子时,眸色沉了几分, “看来是我先头罚的太轻,才不至于让你们长教训。一个下人也敢欺到主子头上, 这将军府你们是不放在眼里了,既得如此,往后也不必继续在这儿干了。”
听得此言,孟大媳妇只觉脑中哄的一下,顿时慌乱道:“不,侯爷,侯爷恕罪。是……是奴婢不好,平素不该惯着孩子。”
说罢,她便一把拎起阿旺,对着他的屁股猛打起来,边打边骂,“都是你,都是你,教你乱说,还不快给侯爷,给岁岁赔礼道歉,求她原谅。”
阿旺毕竟是大孩子了,哪里还会听他娘摆布,他娘打他便躲,还梗着脖子道:“我不!我凭什么,不是娘你说岁岁是没爹的孩子吗,说她娘是勾引人的狐媚子,不要脸,我没有错,我才不道歉……”
众人在一旁听着,都替孟大媳妇心惊胆颤,这孩子无法无天成这样,只怕是无药可救了。
可这能怪得了谁呢,阿旺说的也不错,这话是她娘教的,就是他这娘将他娇惯成了这样。
如今不过是她自食恶果罢了。
林铎剑眉蹙得愈发紧了,他也不言,只冷冷瞥了站在一侧的小厮一眼。
小厮登时会意,忙和身侧几个下人一道上前将孟大媳妇和阿旺拉了下去。
孟大媳妇不死心,还欲挣扎,若他们真被赶出将军府,她家男人一气之下怕不是会一纸休书赶她回娘家,届时她可就真成了弃妇。
“侯爷,侯爷奴婢错了,侯爷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们这一回,离了将军府,我们可怎么活呀……”
众人听着孟大媳妇的哭嚎声逐渐远去,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心下清楚,他们侯爷这般处置,无疑是以儆效尤,在维护瑶娘母女。
果然,很快,就听那低沉威仪的嗓音响起,“都记着,往后窈儿便是这将军府的女主人,岁岁亦是这府里的姑娘,是我的亲生骨肉,若再让我听见有谁乱嚼口舌,一律赶出府去。”
穆兮窈怔愣地站在原地,便见男人已然行至她身侧,温声道:“走吧……”
她抿了抿唇角,将手落在他伸出的掌心,与他并肩离开。
直到林铎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低垂着脑袋的众人方才敢幽幽抬起头,其中有人满目纳罕道:“侯爷方才说什么?”
不只是他,不少人都以为自个儿的耳朵出了问题。
“侯爷说,岁岁是他的亲生骨肉?”
这话究竟是真是假,难道是侯爷太过疼惜瑶娘,将她的女儿视若己出,甚至都说出亲生骨肉这种荒唐话了?
众人面面相觑,纵然一肚子疑惑,可碍着林铎方才说的那话,哪里敢再置喙,纷纷将嘴闭牢喽。
侯爷说是亲生骨肉,那便是吧,他们做下人的只消牢牢记着这话就行。
那厢,穆兮窈跟着林铎回了月淼阁,便见这位安南侯命婢子端来温水,亲自绞了布帕,细细为岁岁擦拭了鼻涕眼泪,换了水后还给她擦了一双小手。
擦洗罢,他问岁岁饿不饿,见岁岁点头,让人去灶房传些点心,很快,灶房那厢送来两碗桃胶银耳羹。
一碗是穆兮窈的,另一碗便是岁岁的。
穆兮窈没动,但见林铎让岁岁坐在他膝上,舀了稍稍晾凉的甜羹喂给岁岁喝,她终是忍不住开口道:“侯爷莫惯着她,这么大的孩子了,她自个儿能吃。”
林铎却是未停手,只风轻云淡道:“无妨,女孩儿,纵些便纵些。我从前不曾宠过她,如今自得悉数补偿回来。”
穆兮窈眼睫微垂,闻言一时也不知是不是该高兴。但见岁岁一口一口吃着爹爹喂的甜羹吃得格外欢,唇角微扬,这才自舀了甜羹送进嘴里。
吃罢羹汤,林铎并未离开,而是在内间的小榻上陪岁岁捣鼓那九连环,这般玩意儿,对他自是易如反掌,但他还是耐着性子,一步步教岁岁如何解。
及至晚膳时候,三人正在用膳,就听得外头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兄长,兄长……”
人还未见着,林铮的声儿却已穿过堂屋,远远传了进来。
穆兮窈抬首看去,才发现原不止林铮,后头还跟着一个慢悠悠而来,面带笑意的魏子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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