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1 / 1)
“wele to 黄泉广场!”
to的不只是现在进行时,还有过去进行时。
短短几瞬间, 赵小铭的脑子里同时冒出来了无数个问题,但最终开口问出的,却还是和寻找他爸有关的:“我该怎么去无忧城?”
小厮回答:“先乘船去对岸, 到我们相思坊里面喝杯酒, 然后再从我们坊的后门穿出去,就到无忧城了。”
你拉客拉的也太明显了吧?赵小铭略有些无语:“我现在急着去找我爸, 没有那个心情喝酒!”
小厮却说:“那不行, 不喝酒你就进不了城。”
赵小铭又懵逼又愤慨:“为什么?你这不是强买强卖么?”
小厮也不生气, 不疾不徐地回答说:“这就是我们这里的规矩。相思坊是无忧城的城门,凡入城者, 都必须先入坊, 喝完一杯相思酒后才能离开。”
这是什么狗屁规矩?赵小铭满脸都是不解和困惑:“我只是想进城找我爸,你非要拉着我去喝酒,你自己觉得这合理么?”
小厮眨巴眨巴眼睛, 相当真诚地回了句:“可我们的存在本来就不合理呀, 如同那水月镜花一般, 原本是虚无缥缈的,应当早就被历史的长河淹没了, 可现在, 我们却又卷土重来了,无论是水中月还是镜中花, 都成了真。”
赵小铭:“?”
小厮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赵小铭一脸困惑地看向了马走田, 想寻找认同感, 结果, 马走田竟然满含感叹地给他来了句:“这个划船的真是好高的文学素养,遣词造句的方式很值得我们去学习!”
赵小铭:“……”财, 都这个节骨眼上了,就别再关注文学了。
赵小铭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又转头看向了那个小厮:“可是我们现在没有钱啊。”退一万步讲,他就算是想接受这个霸王条款,也碍于囊中羞涩无法接受。
熟知,小厮竟然回了句:“客官您放心,我们老板娘利欲熏心,绝对不会给您提供真正醇香浓厚的酒,所以,我们的酒,都是免费的!”
赵小铭:“……”
你们这里的土著民,还真是,诚实到令人发指。
“这天下根本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次开口说话的是马走田,“我们小宝都知道的道理!”
一直漂浮在半空的小恶魔宝当即就点了点头,小奶音脆脆的:“是哒,姥姥说过,不可以随便吃喝陌生人给的东西,会把我拐跑哒!”
马走田接着说:“所以你就别再和我们绕圈子了,你们的醉翁之意绝对不在酒。我们现在也挺赶时间的,真没那个闲情逸致去喝酒。”
“啊对!”赵小铭立即点头,附和着说,“我现在真急着去找我爸,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就直说,咱们都好商量。”
小厮却面露难色:“我真没骗你们,我们的规矩就是这,想入城的话必须进坊喝酒,人人都必须遵守这规矩。而且我说了也不算啊,你们跟我商量是没用的,我只是一个划船的,有什么事儿的话你们得去和我们老板娘商量才行。”
好像,也有些道理。
赵小铭和马走田对视了一眼,同时用目光询问对方意见,最终统一做出了决定:老板娘见过我/你爸,也许是个关键人物,可以先去见见她。
“那、行吧,我们可以跟你走。”赵小铭终于松了口,但却没有立即动身上船,而是又问了那个小厮一句,“我们必须上你的船才行么?不能自己飞过去?也不能自己游过去。”
哥这又长翅膀又长龙尾的,不及时展示一下自己的高超身手实在是说不过去。
“嗯、这个、也不是不行,但是吧、”小厮凝眉思索着,犹豫着,迟疑不决地说,“就是不太安全,这条河的河底和上空,都有东西,可能会去抓你,但我们的船是专程找城主大人私人定制的,一般情况下那些东西不会轻易靠近,所以坐我们的船才是最安全的渡河方式。”
赵小铭的呼吸一顿,惊疑不定地看向了那条河:“能有什么东西?”
小厮:“黄泉路边的忘川河里面还能有什么东西呀?都是些不能去投胎的冤魂呗,但你如果非要自己下水游的话,我们也不强迫,只是希望您尽量注意安全,因为那些冤魂们的怨气都很重,很有可能会将您拉到河底当它们的替死鬼。”
赵小铭说怂就怂:“那还是算了吧,我坐你的船。”但紧接着,他就又想到了什么,立即看向了马旺财,“现在的忘川河里面不会还有那么多冤魂吧?”
马走田:“早没了,黄泉广场成立之前官方就开始清理河道了,现在的忘川河比你的眼神还清澈。”
赵小铭:“……”财,我怀疑你是在拐弯抹角地骂我蠢,但我又没证据。
乌篷船内的空间不大,四不像铭、马旺财和小恶魔宝只得紧紧挨靠在了一起,但即便是这样,赵小铭的脑袋还是露在穿舱外的。
小厮拿着船桨站在船头,往水中划下第一杆的时候,再度提醒了他的乘客们一句:“无论水里和空中冒出来了什么,都不要理会,只管当作没看到,不然它很有可能会缠上你。”
像是在验证这位小厮的话似的,赵小铭才刚好奇地望河面上瞟了一眼,下一秒,就有一颗泡得发白发肿的死人头从水里面冒了出来,一双纯黑无眼白的诡异死人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紧接着,它就缓缓地勾起了紫白色的双唇,朝着赵小铭露出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赵小铭的头皮当即就是一麻,赶紧把脑袋别到了另外一边去,然而谁曾想,船那边的河面也不平静,漆黑冰冷的水面上不断地翻滚着水花,数不清的手臂从水里伸了出来,一条比一条肿胀惨白,五指却发紫发黑,指甲细长尖锐,不断地朝着乌篷船所在的方向招手。
湿冷的空气中还不断回荡着万鬼齐鸣的悲切哀嚎声:“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谁来救救我……快来救救我……”
空灵,悲苦,肝肠寸断。
赵小铭的心头不由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悲悯之心,越想越觉得那些孤魂野鬼真是好可怜,可怜到让他想哭,下一秒,就有一只伤痕累累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与此同时,他还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绝望的嗓音中充斥着哀求:“求求你,求求你带我回家好不好,我不想再打仗了,我儿子还小,我想回家看看我儿子。”
赵小铭的鼻尖猛然一酸,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爸爸,心里更难受了,下意识地就想去抓那只手,好在划船的小厮及时呵斥了他一句:“齐公子的丑儿子,你要保持清醒,万万不可相信水里的鬼魂!”
齐公子的、丑儿子?
丑儿子?
丑?
你他妈竟然说我丑?
赵小铭瞬间就清醒了,被气醒的,气得耳朵都要冒烟了,但下一秒,他就眼睁睁地看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臂在顷刻间化为了一节嶙峋白骨,五指细长尖利,仿若一根根寒气森森的长钉似的,一下子就能穿透胸腔、挖空心脏。
耳畔回荡着的那些悲切哭嚎声也在顷刻间化为了极其恶毒的诅咒:“凭什么只有我们死,你们却能活?凭什么?!都要死!都要死!我要把你们统统都杀死,把你们拉到水底当水鬼,让你们变得和我们一样,永生永世不得转世投胎!”
“怕怕!”小宝被吓得直捂耳朵,瑟瑟发抖地往四不像铭和马旺财中间钻。
马走田倒是挺淡定的,它毕竟是上古神兽,没那么大惊小怪,但赵小铭就不一样了,胆子一如既往的小,也想往穿舱里面钻,却碍于四不像的身体过于庞大而失败了,被逼无奈地露个脑袋在外面,沉浸式体验了一把中式恐怖的威力——
河面上空,淡白色的薄雾中突然飘起了纷纷扬扬的东西,乍一看像是纷纷白雪,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圆形方孔的白色纸钱。
悠长悲切的唢呐声紧随其后。
紧接着,无数双穿着红色绣花鞋的小脚忽然浮现在了半空,却看不清上半身,被飘渺的白雾遮挡住了,唯有套着红色喜服的下半身展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河面上阴风阵阵,喜裙的下摆随风翻动,一双双绣花鞋恐怖又诡异。
冰冷的空气中又响起了无数个女人共同哼唱的歌谣:“大红花轿大红鞋,大红双喜轿头贴,三拜洞房合卺酒,从此女郎万复劫……”
每一个字,都透露着无尽的凄厉与悲苦,如同长长的血指甲在墙壁上划下了一道又一道,令人头皮发麻,胆战心惊。
赵小铭已经被吓到快要翻白眼了,索性直接把眼睛闭了起来,还用前足捂住了耳朵,就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但即便如此,他也没忘记跟那位小厮讲道理:“不是我说,你都没有见我过变成人的样子,凭什么喊我丑儿子?是不是有失偏颇了?”
小厮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一边淡定地划船一边回答说:“可齐公子就算是变成了豹子,也是一头很英俊很标准的猎豹。”
关键词是:标准。
“哈哈哈哈哈哈哈。”马走田都要笑疯了。
赵小铭越发的恼羞成怒了,怒到都不害怕了,甚至还把眼睛给睁开了,气冲冲地瞪着那位小厮:“我现在虽然长得不标准,但你莫欺少年穷,哥只是暂时不知道该怎么运转体内的灵气而已,等哥会了,哥能标准死,标准到去当豹中超模!”
小厮根本没有回头:“抱歉,这位客官,我还是不太信,因为你和齐公子差得确实有些远。”
赵小铭:“……”
好,好好、好好好,你成功惹到我了——你可以说哥废,但不能说哥丑,这是哥的底线!!
突然之间,又有一颗死人头从水里冒了出来,又开始冲着赵小铭阴恻恻地笑,但这一次,死人头算是踢到铁板了,怒头上的赵小铭直接冲着那颗丑陋的死人头大吼了一声:“滚呐!”
哥正烦着呢!
紧接着,赵小铭又冲着河面上竖起来的那一条条惨白色的手臂发出了一声野兽怒吼,咆哮声贯彻天地,震耳欲聋。
下一秒,那一条条死人手就怯生生地缩回了水里,就连漂浮在半空中的那一双双小红脚和纷纷扬扬的纸钱都在顷刻间消失无踪了。
凄厉的唢呐声也骤然停止了。
天地间恢复了一派祥和。
这一次,小厮终于回了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赵小铭:“难不成,你真是齐公子亲生的?”
还难不成?
哥的勇猛你是没看到吗?
赵小铭越发无语了,直接翻了个白眼,给小厮回了句:“我不是,你是!”
小厮:“……”这番阴阳怪气的样子,实在是没风度,一点儿都不像玉树临风的齐公子。看来,这位丑儿子的身份,还是存疑!
几分钟后,小船终于停到了对岸。
跳下船之后,赵小铭看到,前方不远处伫立着一道高大森严的城墙,那座挂满了大红灯笼的宫殿式建筑就建造在城墙最中央的那一段上。
在宫殿正中央的门楣上,悬挂着一张巨大的黑色牌坊,上面用金漆图描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刻字:【相思坊】
牌坊的后方还插着几株茂盛的粉红色桃花。
赵小铭回头,看着小厮,好奇询问:“相思坊到底是什么地方?”
小厮:“就是喝酒的地方呀。”
赵小铭:“喝得是哪门子酒?”
小厮:“能够让人回忆起前世今生所有深刻情谊的相思酒。”
“啊?真的假的?”赵小铭感觉很离谱很扯淡,略微有那么一点点想笑,但出于礼貌,忍住了,“这酒这么神奇么?”
小厮看出了赵小铭的嘲讽和质疑,但却不恼怒,不疾不徐地解释道:“我们坊的酒和其他地方的酒不一样,其他地方的酒醉人,我们的酒不醉人;去其他地方喝酒收钱,来我们坊喝酒不收钱,只收眼泪。”
赵小铭更惊奇了:“为什么只收眼泪?那我要是哭不出来怎么办啊?你们给配洋葱么?”
小厮笑答:“放心,您绝对不会哭不出来,但凡饮了我们相思酒的顾客,就没有流不出相思泪的。”
赵小铭:“……”这话怎么酸邹邹的?又是相思酒又是相思泪的,马旺财肯定又该说你文学素养高了。
果不其然,马旺财下一句话就是:“好文艺的酒坊啊,真有文学素养。”
赵小铭:“……”我就知道。
赵小铭没搭理旺财,继续询问小厮:“你们为什么要收集客人的眼泪?眼泪对你们很重要么?”
按道理来说,这绝对是一件很稀罕的事情,但赵小铭现在已经经历了太多,内心都有点儿麻木了,再稀罕的事情都无法激起他的波澜。
小厮回答说:“因为我们所酿佳饮的原材料之一就是相思泪。”
哦,明白了,用相思泪,酿相思酒,再让人喝相思酒、忆相思,最后收集伤心人的相思泪,接着酿酒,如此反复促循,形成完整闭环。
那第一个酿相思酒的人,哪里来的相思泪?是用自己的眼泪么?还是喝了相思酒之后流下来的眼泪?
赵小铭摸着下巴思考了半天,发现这个问题还真是深奥,和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一样深奥,可纳入哲学课本进行深入探讨。
但是,最令他感到奇怪的一点却是:“你们开酒坊,不为收钱,只为收泪,完事儿收了泪吧,又继续用来酿酒,继续请人喝,这有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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