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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疯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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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双手抱头一点点沉入了水底,黑鸦鸦的长发漂在水面,一动不动,片刻之后水花四溅,她从浴桶里猛地抬头,一抹脸上的水,扶着桶壁大口喘气。

濒死的感觉太痛苦,那一刻她怕了,她终究还是舍不得死的。

更漏里细细碎碎的沙子簌簌下落,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时辰了。

“娘娘,水凉了,奴婢再给您加些热水罢”,婵娟隔着屏风小心问话。

“不必了”,她语气淡淡地说。

好一会儿,她才光脚从浴房里走了出来,身上随意披着件衣裳,头发仍湿漉漉地滴着水,面如死灰。

婵娟皎月忙上前伺候,给她擦头发批衣裳穿鞋袜。

婵娟捂着她冻得发紫的手臂说:“大冷天的,娘娘您这样可是真要生病的”,转头又吩咐皎月去找太医过来。

太医来看过,开了几副驱寒汤药,叮嘱多卧床休息,便退了出去。

她情绪一直不好,夜夜做噩梦,心里的想法也是一日一变,一日想着这样的日子难熬不如就趁着这场病干净地去了,还能留些颜面,一日又想好死不如赖活,下辈子投胎还不知道去到什么人家受苦,活着兴许还有转机。

如此,她的病情反反复复,整日里昏昏沉沉,萎靡不振。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说娘娘是心病,开了几副养气凝神的方子交差。

病中,陛下派了中常侍前来探望,当着宫人的面,他对她毕恭毕敬,丝毫不见那日的狂浪,只说:“陛下派臣来问娘娘安”。

隔着床帐看不见他的人,可想到他就站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她还是忍不住手脚颤抖,冷汗直流,她捂住胸口,极力平复着心情说道:“谢陛下挂怀,我还死不了”。

床帐上映着她靠坐着软枕的模糊身影,他不动声色望了一眼,嘴角一扯,躬身说道:“那陛下就放心了,娘娘精神不济,臣就不多做打扰,暂且告退,请娘娘静心养病,待娘娘身子好些,臣再来问安”。

他的话别人听不懂,可她听懂了,杀人诛心不过如此,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想吐又吐不出,她极力忍着,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才“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红的血,身子一软,趴在榻上晕了过去。

婵娟忙叫人去请太医,又是一阵子人仰马翻。

事情传到太后耳朵里,太后不仅不担心反而一腔子不满。

“这个皇后是越来越不像样子,今日恼了,明日病了,好好的日子非要过得鸡飞狗跳,当初我就不同意立她为后,说什么书香门第,必当贤良淑德,恩慈黎民,母仪天下,如今呢,哪有半分明理的样子?我看以前的那些贤惠多半是装的”。

见皇帝只是悠闲喝茶,并不接话,太后皱了皱眉,又问:“听闻有人检举建信侯强买土地,还出了人命,可有此事?”

“啊”,皇帝这才有了些些反应,回道:“是有这么回事,朕正要派人查实”。

“皇亲国戚,更要秉公办理,为百姓做表率,不可徇私枉法”

皇帝放下茶盏,敷衍地点了点头,“朕想起还有几份奏报没看,先行告退了”,还没等太后说话,皇帝已经起身离开。

看着皇帝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太后心里窝火,派人到椒房殿,名义是来问询皇后的病情,实际上又是含沙射影将她一顿数落。

建信候夫人也来探她的病,看了她面色苍白,半死不活的模样,跪坐在榻旁暗自落泪,她不爱看,背过身去合上眼。

建信候夫人哭了一会儿收起眼泪,还是劝她:“娘娘又何必呢,人这一辈子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若是自苦,那便真的没有出头之日了”。

说起做媳妇的经历,建信侯夫人小声在她耳旁念叨,“谁家做媳妇不是一把辛酸泪,一路隐忍过来的,被说几句被骂几句又能怎样,听着便是了”。

“娘娘如今还算好的,高门大户媳妇每日去婆婆面前立规矩,伺候汤药饮食的比比皆是,娘娘瞧太后如今呼风唤雨的,当初在太皇太后面前,也是做小伏低多少年,做媳妇的谁不是一天天熬过来的”

“说句僭越的话,只要娘娘有了子嗣,太后的位子迟早是娘娘的,还怕到时没有舒心的日子过?”

母亲的话说得没错,句句在理,字字肺腑,可她这会儿听了心里越发沉重,像有千斤巨石压在胸口,只觉得心烦。

“如今你父亲在朝中处处被大将军压制,娘娘又”,建信侯夫人叹息不止,“让我省省心罢。”

建信侯夫人苦口婆心劝慰几句,见她没有反应,摇着头离开了。

她又活了过来,不是为着建信侯夫人那几句话,是因为一日她躺在榻上,睡的迷迷糊糊,听到外间有宫人在窃窃私语。

寝殿寂寂无声,隔得那样远,她却听得清清楚楚,就像在她耳边说的一样。

说是看皇后这样子快不成了,太后跟太皇太后两边都在悄然商定下一任皇后人选,又互相打听找没找好去处,一个说去求了大长秋去长乐宫当差,一个说还没找到去处,还求着那人帮她跟大长秋说情。

她知道有人是盼着自己死的,可真的听到耳朵里才觉得悲凉。

一缕阳光从窗户缝里透了进来,点点尘埃在光线里欢快地飞舞,她呆呆地看了许久,突然唤了一声:“婵娟”。

婵娟应声而来,“娘娘”。

“我想出去看看”

婵娟愣了一下,见她伸手要穿衣,忙过去帮忙,搀扶她起身。

她身体虚弱,四肢无力,脚下软绵绵的,半倚半靠,由婵娟伺候穿衣,又被搀扶着,迎着殿门口走了过去。

殿门洞开,骤然见光,她闭了闭眼,等适应了才慢慢睁开,入眼处是那株桂花树,虽然花谢了,树却依旧生机盎然,她又抬头看天,天空瓦蓝高远,几朵云彩悠悠地飘在天边,一阵微风吹来,略带寒意,不觉已是深秋了。

一个多月来,她每日被困在那方方正正的帷帐内,昏暗阴沉,见不到光亮,草药的苦涩味道也萦绕不散,活像住在棺材里,这会儿见了光,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人间。

空气清新甘甜,她闭眼深吸一口,整个人仿佛焕发了新生,从里到外都无比清透。

有人不想让她活,她偏偏要活着,还要好好活着。

她不愿再喝那些发苦发涩的汤药,每日起身都到殿外晒晒太阳,吹吹风,身体竟一日日好了起来。

婵娟说她脸色红润了,人也精神了,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娘娘那天您突然说想起来去外头看看,奴婢还吓了一跳”。

“为什么吓了一跳?”

婵娟吸了吸鼻子,“奴婢听说人死之前会有回光返照,娘娘那阵子,整天病恹恹的,突然说要出门看看,奴婢能不怕么?”

她笑婵娟傻,又说:“放心,就算我死,也会给你安排个好去处”。

“娘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真怕您会想不开,奴婢是跟您一起长大,说句不知深浅的话,奴婢是拿您当亲人看的,看着您一病不起,奴婢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您看这世间多好啊,有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数都数不过来”,婵娟掰着手指头给她算,最后求她,“陛下不来,不还有奴婢和皎月陪着您嘛,您可别想不开”,说完,婵娟泪就流了下来。

她听了婵娟的话,看着婵娟的傻样,也是鼻子一酸,她不想被人瞧见堂堂皇后当众哭鼻子,忙眨了几下眼睛,把泪憋回去,又点了下婵娟的额头,扑哧一下笑了。

她身体刚好些,他就像闻到腥味的猫似的又找上门。

夜深人静,抄罢圣训,她披着外袍走在窗前抬头看当空明月。

不知道看了多久,有人漫步走到她身后,伸手越过她,将窗子合上:“怎么站在这里,病才刚好,夜里风大,小心再着凉”,言词切切,体贴入微。

“你当真不怕死么?”她没回头,问他。

他摇头,低头嗅闻她发间的清香,“死是最容易的,没什么可怕的”。

“可我怕”,她皱眉。

他的手自然而然揽住她的腰,浅浅笑道:“娘娘平日里胆大妄为惯了,臣以为娘娘早就活够了”。

她浑身一抖,又忍耐着沉下气去,只皱着眉稍稍将脸移开,“能好好活着谁会想死?我怕死,怕死无葬身之地,也怕被世人唾骂,遗臭万年”。

“活着的时候好好享受,还管死了之后,旁人说什么骂什么?”

他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于是弓着腰,轻声在她耳畔蛊惑道:“臣思慕娘娘已久,得此机会,当然不能错过,娘娘不也一直说孤寂无人作伴?”

她忍无可忍,苦笑道:“你真是无药可救了”,眼里有愤怒有悲凉。

说了这么久,他也没了耐心,手下用力掐住她的下巴,要将她的脸转过来。

两下较劲,她败下阵来,被迫忍受他的凌虐,等他的手稍有松动,她一把将他推开,借机逃开。她逃走他也不追赶,只是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沉默看着。

她走到案几前,一抬手,扬起一块红布,露出下面黄灿灿的金子,是她早就让婵娟备好的,“这是一千金,足够中常侍大人买一百个女人,各色各样的女人”。

他缓步上前,睇了一眼流云漆盘中的黄金,不为所动,“金子是好东西,可不是臣想要的”,说着,伸手一拉,把人拽进怀里。

“他们都说我疯了,我看你才是真的疯了”,他就是个疯子,她是被这寂寞宫苑逼疯的,而他大概天生就是个疯子。

他听了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那不是正好,一对疯子,也算是登对”。

她毫不掩饰内心的厌恶,拼命挣扎,可无论她怎样挣扎都挣脱不开他的桎梏。

她越是挣扎,他越是折腾。

他自有百般的手段整治她,直到把人折腾到精疲力竭,又严丝合缝贴着她的背,伏在她的耳边喘息着耳语,“娘娘不懂得女人越挣扎男人就越兴奋的道理么,还是明明知道却有意为之?”

她趁他不留神去翻他的衣裳。

他坐起身,支着一条腿,气定神闲看着她,“娘娘觉得我会把绢帕带在身上么?如此重要的信物,自当好好保管,再说…”,他凑近了看她,“如今那条绢帕还重要么?”

她拿眼瞪他,不解恨,又发狠似的把衣裳朝他扔过去。

他兴致勃勃看着她做困兽之斗,末了,眼底闪过一丝阴冷,扑了过去,把人压在了身下。

她别开脸不看他,他却非要掐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扳正,又用拇指使劲揉搓着她的面颊嘴唇,笑道:“陛下怎么会说娘娘是个无趣的人?依臣看,娘娘有趣得很,野性难驯,驯服起来才更有趣味不是么?”

“臣可真是对娘娘越来越欲罢不能了”。

“滚开!你这个疯子!”

“娘娘尽可以喊得再大声些,猜猜婵娟能不能听见?”

她一下子老实了,死咬着嘴唇闭上眼,就像案板上待宰的羔羊,不再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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