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1 / 1)
倒是忘了,五通淫恶。
她说:“《夷坚志》载:五通神喜淫,或为士大夫美男子,或据人心所喜化形,阳道壮伟,妇女为其所迷,遭其淫媾,非狂即死。”
“嘶——”夏灵宝抽了口气,然后单手撑在下巴上,做深思状。
半晌,他问:“阳道壮伟,是什么意思?”
许白微≈殷符言:“…………”
许白微:“听不懂算了。”
“啧啧,”夏灵宝不装了,他感叹说,“想不到这鬼东西还挺天赋异禀,不过真的假的啊?这么会骗人的家伙,还专门变成美男子来骗姑娘,估计原形就一丑八怪,我看有可能那啥也是障眼法。”
“要是不是的话,怎么会还专门强调这个?一般都是哪里自卑,就在哪里自负……诶别光我说啊,你们也答应我一声,你们觉得我猜得对不对?”
两人没搭理他。
这会儿夏灵宝的假发已经掉了,穿着裙子在那大讲特讲,他嗓音不算浑厚但也能一耳朵听出来是男声。
先前轿子里跑出来那姑娘的生魂,已经看出来这几人大抵不是普通人了,乖乖地站在一边,只是听了那个女装癖男生的发言之后,表情古怪地沉默着。
感觉不像什么正经人。
夏灵宝:“不过有点怪,五通那玩意儿直接夜如门户就可以了,怎么还学人来搞什么结亲?”
许白微:“古籍记载也不一定完善,况且这种有意志存在的东西,不可能完全按照一个模子行事,上风山的供奉把它们养得心高气傲,讲点排场也不是不可能。”
殷符言轻轻拽了拽手腕上了细绳,拉着许白微的手微微动了动,她看过去,他望着她轻声说:“那我刚才贸然出手,会不会打草惊蛇?”
许白微思忖一下,摇头,“不影响,它刚才应该是认出夏灵宝了,包括丁道长梅师傅他们以前来过上风山,要打草惊蛇早就打了。”
刚才寄身在纸新郎上的应该只是一缕五通意识,本体还藏在别的地方受供奉呢,毕竟几十年吃了那么多香火,还让上山来的道士吃了瘪,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遇到纸花轿这只是个小插曲,救了这个生魂也是件好事,回过头来又费了会儿功夫,找到阴路和阳路的临界点后,这下几人都看到了那个分岔路口,果断往回走。
撞破临界点的瞬间就像柳暗花明,再一抬头就已经踩在阳间大道上,阳光洒在身上暖烘烘的,周遭有路人说话的声音,还有各种鸟叫虫鸣,这才是人间的氛围。
几个人突然消失,过了一阵又突然出现,这种灵异事件需要自洽,过往游人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都在谈论着自己的。
只有赖会长和他徒弟,搬了块路边的石头坐着,老老实实地等着。许白微扫视了一圈,果然丁道长和梅师傅也不见了,估计他们前脚消失,他们后脚也走岔了。
赖会长他们看见许白微三个回来了,脸上一喜,从石头上蹭起来,差点一跌,刁有才赶紧扶住他。
赖振云哈哈两声,“坐久了有点没适应。”
许白微瞥见跟着他们从阴路上回来的姑娘生魂,径自从她背后拍了一下,轻轻往前一送,像上次送钱乾时一样,让她回家去了。
赖振云:“这么快就出来了?”
许白微点头:“是要继续等丁道长他们一会儿吗?”
刁有才说:“估计还得一会儿,就在你们不见之后一会儿,他们也相继没影儿了。”
夏灵宝心说,要不是遇上了那五通杂碎,还能更快出来。
幸亏大伙是在一个地方踏上阴路的,不然赖会长和刁有才还不知道自己该将就谁好。丁道长和梅立卯用了许白微那法子,大约再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回来了,这二位姿态从容,看来在阴路上没碰上什么,估计就是年纪大了眼神儿不太好,找路多找了一会儿。
回来之后干脆将她从黄泉路上挖的烂泥往身上一糊,一行人一个没漏,即便之前没来过的也一起,这样保险一点。
好在鬼门关门口的泥,鬼气足够浓郁,只用沾上一点就够了。
之后上山的路就顺利多了,一直到上风山顶太姆祠门口,也没再出什么岔子。
太姆祠旁边有一座塔,几乎成了标志性建筑,被称为上风塔。整个塔院建筑坐北朝南,从门口进去是个小天井,穿过天井就是正殿,正殿中间摆放着一张长桌,上面供着一尊彩绘像,还镶着红木框架。
许白微抬头望去,那绘像上是位梳着高高发髻的老夫人,端坐在椅子上,神态慈祥,两侧还有两个使女,一个打着撑开的伞,一个手中拿着拂尘。
明明是很端庄的氛围,那两使女神色哀怜,肩上的衣服微微滑落露出半个香肩,瞧着怎么看怎么觉得违和。
孝子贤孙
他们进入太姆祠的时候, 正碰到一个女性信众跪在摆着太姆绘像的长桌前,虔诚地跪拜,拜完之后还没起身, 没绷住情绪哭啼起来。
旁边有个在正值殿的工作人员, 似乎认识那女性信众,在安慰着她。
许白微几人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原是那女信众子嗣艰难, 前头来太姆祠求过子, 回去之后不到一个月就检查怀上了,后面满心欢喜地来还了愿, 但中间没过三个月, 孩子就流掉了。
现在是刚刚出小月子, 就又来上风山了。
那女信众瞧着衣着朴实,似乎有点年纪了, 所以心里着急。
许白微几人相视一眼,所谓的求子也灵验,原来如此,正如先前上山时殷符言说的, 没有魂魄来投生孩子就降生不了, 五通在妇女腹中凝聚一团血气,但注定没有结果,还是那一套耍赖的流氓作风。
女信众哭说:“我就想不明白了,怎么就流了呢, 你不知道我已经多小心了,这一没摔二没生病的, 怎么就没了呢?自从知道肚子里有了个小生命,两个多月里我每天都在期待他/她落地的那天!”
值殿工作人员安慰她, “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看来是与那个孩子的缘分不到家,前半生积德不够,你再求求太姆,回去之后多积积德,说不定就能成了。”
女信众擦了擦眼泪,朝工作人员点头。
夏灵宝小声嘀咕:“什么歪理,只要没如愿就是‘你积德不够’呗……”
因为他们已经进到正殿里,就算说得再小声,也被旁边的值殿人员听见了,但大约见他是自己嘀咕的,便只是朝他瞪了一眼。
那妇女从正殿里出来时,许白微“刚好”开口:“生活已经够苦了,还是不要过度内耗,凡事少找自己的错处,多找别人的问题,不是你积德不够,是她法力有限,现在科学也发达了,求子不止可以拜神,还可以上医院,试管婴儿你值得拥有,要是真想拜神也可以货比三家,开展求子业务的也不止上风山一家,泰山娘娘庙童叟无欺怀上的都说好,生的都是好宝宝。”
她姿态悠悠闲闲的,都没看着那妇女说,但语速不带停顿讲得飞快。
那妇女给她说得一愣一愣的。
夏灵宝目瞪口呆地望着许白微,称赞道:“我的姐,你还学啥宗教学啊,你该去学市场营销……”
殷符言也笑看了许白微一眼。
那妇女有点迟疑,问:“泰山娘娘庙真的灵啊?”
许白微点头,“娘娘看诚心,当然也不是谁去求娘娘都给,要真心爱护孩子堪当合格父母的才有机会。”
她多说了两句,值殿人员反应过来,恼了,过来就要撵人,“我说你们是来闹事的吧?在太姆祠里说什么娘娘庙,出言不逊小心太姆降罪!”
许白微惊讶:“啊?你们太姆这么小气啊?我可不是闹事的,我说了是来货比三家的。”
说着,她还拎起手上在山下买的劣质纸钱,在值殿人员眼前晃了晃,“我在别家也这么讲话,也不见得别人怪罪我,现在神仙行业竞争也很大的,有正统神灵,有地方神灵,还有太姆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神灵,还是得注意宽宏大度。”
值殿人员:“………………”
夏灵宝抬手捂住嘴,两只眼睛却挡不住,笑得都眯起来了,刚才说她出言不逊,现在她给你表演个大放厥词。
值殿人员也不认识许白微几个,听见她刚才那一堆浑话,臭脸拉得老长,但又不好说什么,毕竟她还真是来供奉的。
“行行行,你快烧你快烧……”值殿人员转身,不耐烦的嘀咕,“什么没有信仰的刁民……”
太姆祠也跟许多道观一样,烧香烧纸钱不在殿中烧了,但却不是在殿外停放香鼎,它的香鼎放的位置离太姆祠正殿倒是有点远了,在太姆祠旁边的上风塔下。
许白微跟着别的游客一起,走到上风塔面前,先看着别的游客陆续上了香,她才走上前去,在蜡烛上引燃,握在手中却不拜。
她仰头朝上风塔上望去,问旁边的信众,“请问这座塔开放吗?”
旁边的人回答说:“不开放的,好像说是游客多了,害怕损坏管理起来很不方便,不过每天晚上整座塔都会亮灯,橙黄色,灯火通明的,晚上来看也是个好风景,这里有信众斋,可以借宿的,一晚上两百块钱,比很多酒店都便宜。”
许白微说:“这样啊,那我晚上来瞧瞧。”
说罢,她将手中点燃的香嗖地丢进香鼎里,旁边刚才跟她说话的人惊道:“诶,你怎么直接就丢进去了?是要插进去的,这样多不敬啊?”
许白微原本抿着唇,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不好意思,没来过,第一次来不懂这里的规矩。”
凶淫鬼怪被误当做神,怪不了这些被瞒骗的民众,但想吃她的供奉,做梦去吧。
“第一次啊?那好吧,菩萨勿怪、菩萨勿怪……”那人念叨了好几声。
许白微心觉好笑,这地方真不愧是野路子,信众也并不清楚,口中喊着菩萨,也不知是神还是佛。
夏灵宝瞧见她方才的动作,笑道:“微姐,你这动作真就像是来砸场子的。”
许白微睨他一眼,皮笑肉不笑,“你不是来砸场子的,那你来上两炷?”
夏灵宝嘿嘿一笑,往丁道长身后一躲,“我不敢,到时候回去要被祖师爷扫地出门的。”
上风山信众多,自然也需要人来维护太姆祠的运转,比如刚才正殿里那个值殿人员,他们可不是雇来上班的,而是一家教派,称五神教,这上风山就是他们的大本营。
前面儿跟许白微说起这个五神教的时候,梅立卯心直口快,鄙夷道:“还五神教,我还六神呢!”
现在上风山上,大约有二十来个五神教教众。
他们日常穿着也是统一的,比如刚才那个值殿,身上穿的就是灰色褂子,有点像道装,但又经过改动显得不伦不类的。
那个值殿从正殿里走出来,找到另一个和他穿着一样衣裳的人,应该也是五神教教众,望着许白微他们这边,表情难看地说着什么。
大抵是看见她方才粗暴丢香的行径了,在蛐蛐她刚才在殿里的“豪言壮语”。
一会儿之后,另一个教众也表情不善地朝他们看过来,看起来很不欢迎她这样的“信徒”。
许白微全当没看见,不跟这些教众计较,人的脑回路难猜,一魔怔起来有点莫名其妙的执着、信仰什么的,都不奇怪了。
他们的“五神”大白天的耍流氓在阴路上娶亲,看起来也不怎么老实,但回到阳道上之后,太姆祠周围的气息倒是干净纯粹,不知道藏哪里去了。
来都来了,也不着急,不怕那东西能一直摁着马脚不露出来。虽然不把这五神教当回事,但住宿费还是要交的。
一行七个人,许白微去交钱的时候,问值殿教众,在哪里交。
值殿教众睨了她一眼,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鼻孔长在脑门儿上,哼了一声,指着旁边摆着的收款码。
许白微也懒得多说,干脆扫了一千四过去,结果由人带着去斋房时,却只安排了四间。
夏灵宝气势汹汹回到正殿质问,“你们不是两百一晚上?”
值殿弟子拿着拂尘装模作样地扫灰,悠悠道:“那是别人,你们对太姆不敬,需要涨点价。”
“…………”夏灵宝咬牙切齿,他妈的,你还坐地起价是吧?
故意欺负人就太恶心人了,四间就四间吧,又不是不能睡了!
原本单人单间,现在变成了赖会长和他徒弟刁有才一起住,丁道长和梅立卯一间,夏灵宝和殷符言一起,许白微自己住上了单间。
只是这四间房都是分散开的,一般一起的都默认挨着,夏灵宝又去找了值殿,那人敷衍说:“人多只剩下这几间了呗~”
夏灵宝:“你放屁!我都看过了,明明就有空着联排的,你非要给我们安排零散间?”
被敲诈了一番,他态度也不怎么客气了,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反正他现在作为消费者,还不能维护一下自己的合法权益了?
值殿也不耐烦了,“我师兄说了就这么安排,你们爱住不住吧,不住就下山去,谁稀得招呼你们,一群事儿精!”
夏灵宝怒目圆睁,深呼吸一口就要在正殿里跟他吵起来,被许白微拉住,她笑了笑,“无所谓,散间就散间吧,我们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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