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1 / 1)
就在她养病之时,殿试的结果也快出来了。
殿试名义上是皇帝亲自主持,主考自然就是皇帝本人。不过天子自然不会亲自参加考务工作。按照惯例,是内阁及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正官、詹事府和翰林院堂上官负责阅卷,礼部尚书、侍郎负责提调,监察御史负责监考,锦衣卫负责巡考。正好这次朱厚照是按照各衙门出考卷,阅卷官们连试卷都不必重新分配,直接交接就好。
各部大员在卯时就在东阁集合,午膳也在此地由光禄寺供给,到了酉时方可出宫,只是出来也不可回家,必须暂留宿于礼部。白昼大家忙得脚不沾地,加上为公允计,自然不会说话。可晚上住在了一起,又是多年的老同僚了,怎能不聊聊天。大家先是一致对谢迁夸赞其子谢丕。
翰林院编修傅珪对谢迁道:“我朝开国以来,父子双鼎甲的佳话罕见至极,依下官看来,宋时“三苏”之盛事,今亦可见矣。”“三苏”是指北宋大文学家苏洵和他两个儿子苏轼和苏辙。
其他人也称是,礼部尚书张昇还笑道:“他日雏凤清于老凤声也未可知。”
谢迁连连谦虚,虽说他也觉得自己的儿子聪明绝顶,可真厚脸皮照单全收的只有憨憨。他道:“诸位谬赞了,他也只是侥天之幸,当不得诸位如此。再说,鼎甲还得万岁亲点,花落谁家,还未可知。”
白发苍苍的工部尚书曾鑑慢悠悠道:“以中贤侄龙驹凤雏,舍他其谁?”以中是谢丕的字。
谢迁笑道:“那可未必。济之的乘龙快婿,充遂的高足,依老夫看就很好。”济之是王鏊的字,充遂是指翰林院编修靳贵。至于谢迁所指之人就是徐缙了。
王鏊和靳贵俱不在此,也没办法谦虚两句。大家也都笑呵呵地夸了几句,接着又对其他人进行了点评。刘健道:“严嵩此人,书法甚工,这一手好字,堪称出类拔萃。”
李东阳也称是,还赞他策论一针见血。说完严嵩,自然不能不提他下一位次的李越。
吏部尚书梁储一天都在怀疑人生,吏部在六部中地位最高,而李越本人,一直以来明显在有意与他维持良好的师生关系。他当然觉得,李越必定是入吏部彀中。谁知,这卷子发下来,他愣是没有看到李越的名字。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他当即酸溜溜地问户部尚书侣钟道:“大器兄以为李越如何?”
无端被叫道的侣钟一脸茫然:“李越不是在叔厚你哪里吗,怎么问起我来。”
梁储一愣:“没有啊,我没有看到他的卷子。”
两人下意识又去看兵部尚书刘大夏,刘尚书慢吞吞地摇摇头:“老夫并未瞧见。”
这可奇了。正当六部堂官面面相觑时,都察院左都御史张歧弱弱道:“在我这里……”
现场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缑山烟外鹤初飞
李越是正直之辈,文人心性,他到底和咱们是一样的。
最后还是李东阳开口, 来了一句:“李越原是有大志之人,如此也甚好。”
“对对对。”众人齐齐点头称是,可内里却都不约而同想到, 张歧怕是要不好了……因着这一出, 先时欢乐的气氛一扫而空,大家相对而坐, 顾左右而言他,幸好晚膳备好送上,这才将古怪的氛围打破。
因着是孝期,晚膳是全素宴,素什锦、素酱肉、素鸡、素鱼、素肠、素烧鹅、合碗松肉这几样大菜就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 炒瓢菜心、五香豆腐干、五香盐水栗子、笋煨白菜等则放在边角处。看着同荤菜一般色香俱全,实际都是用素菜做的。傅珪眼见有些迟疑:“这真是素菜?”
谢迁素来幽默, 笑呵呵道:“不妨一试。”
傅珪夹起来了一块素烧鹅,入口酱香浓郁,微嚼却是十分绵软。他一愣,又夹了一块,终于尝出来:“这、这里面是山药!”
谢迁笑道:“正是。此乃将切成寸断的山药煮烂,以腐皮包裹,再加之秋油、酒、糖、瓜、姜调色至深红。虽无鹅肉之紧密, 但胜在形似味佳。”
刘大夏又夹了一块素鱼,此菜颜色清淡, 汤汁白如牛乳,只点缀一二葱绿。素鱼入口即化,极为爽嫩。他嘿了一声:“原来是豆腐。”
“这里面的豆腐还不少。”梁储指着素什锦道, “这里面也有豆腐干。”
为着猜原料, 堂上又热闹起来, 众人谈笑风生,极为自在。只有张歧一人,脸上的笑容就如糨糊刷上去似得。待到散宴品茗完毕后,他就立刻去找了李东阳。此时,他也不畏人言纷纷。万岁都已经将窗户纸捅破,他再畏畏缩缩就是自寻死路了。
刘健和谢迁对此早有预料,一早就坐在李东阳的值房里守株待兔。张歧一进门见到三位阁老,大吃一惊,一时竟有退缩之意。可他汗涔涔的脚刚刚在官靴中一动,就停滞下来。他缩了缩脚趾头,硬着头皮进去。
屋内正在泡平阳黄汤。此茶是黄茶中的名品,以“干茶显黄,汤色杏黄、叶底嫩黄”闻名。刘健略舒腕,将深黄的茶汤倒入明澈的白瓷杯中,一时香味氤氲,沁人心脾。张歧捧起茶盏来一饮而尽,他焦灼了整整一天的心绪,使得他根本咂不出这茶的滋味,略略润了润唇,他就忍不住开口道:“求三位老先生救命呐。”
刘健挑挑眉:“你又没贪赃枉法,何至如此。还是说,你背着人,做了些不当有的勾当?”
李东阳不赞同地看着刘健,谢迁却按住了李东阳,对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先诈他一诈再说。
张歧连连摆手:“下官怎敢。只是,下官虽没有贪赃枉法,扪心自问,却也并未做下什么实事……”
他说着又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灌了一杯茶下肚。谢迁见状暗自摇头,真如饮牛饮骡一般了。他只听张歧继续道:“非是下官惫懒,实在无能为力啊。下官幼时也是苦读诗书,只盼金榜题名,报国有道。不想,娘娘得先帝看重,飞上枝头变凤凰,张氏一族也因身为后族而煊赫。”
谢迁故意道:“这不是好事吗?”
张歧也渐渐镇定下来,沉声道:“若是亲族肯惜福修福,克己复礼,自然是好事。可惜他们却……”
张歧长叹一声:“下官多次相劝,到底徒劳无功。张家树敌众多,恶名传遍朝野内外。在这个时候,先帝却将下官提拔到了都御史的位置。下官惭愧,虽知身在此要职,当纠察百官,振纲立纪。可张家浑身都是纰漏,如下官再贸然开罪于人,这些人群起而攻之,下官岂非自寻死路。所以,很多时候,下官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刘健重哼一声:“好一个尸位素餐之辈,你都不觉良心不安吗?”
张歧羞惭道:“这是自然,下官只得在重大案件和十三道下的小事中用心。因而多有成效,还几次博得先帝的赞赏……可当今,万岁与先帝完全是两个性子。早在堂伯母擅自讨官时,下官便知,皇上的眼里揉不得沙子,更不会如先帝一般对张家多加优容。下官早已做好认真履职的准备,未曾想到……”
李东阳悠悠道:“未曾想到,皇上根本没打算给你这个机会。如不是皇上亲自示意,李越又怎会弃户部而选你的都察院。皇上是让要自己的心腹插入到监察官员中,刹住这官场的不正之风!”
谢迁继续补刀:“而李越建功立业之际,就是你因渎职怠慢而领罪之时。”顺便给李越腾一腾位置,让他能够继续上升。
这一点张歧当然能够想到,否则他何至于吓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一把抓住李东阳的手恳求道:“元辅,恳请元辅念在下官于其他事还算勤勉,再给下官一次机会吧。下官必定痛改前非,再不敢懈怠。”
他苦苦哀求,李东阳沉吟片刻道:“你若真有心悔过,要救你也不难。”
张歧原本已然心灰意冷,冷不防却天降甘霖,当即喜不自胜,再三赌咒发誓。
李东阳道:“罢了,虚言莫说,你首要要做得,便是主动上奏,请万岁破格允李越进入都察院。”
张歧的脸上一阵空白:“主动?这是让我向圣上表明忠心,可李越进来之后,下官又当……”
李东阳长须微动道:“你自当协助他,完成万岁的谕旨。”
张歧霍然开朗,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与其与万岁硬碰硬,不如立刻选好战队,表示自己要帮忙的好意。李越初入都察院,不可能一步登天,若有上官照拂,岂不是事半功倍。再加上,元辅在一旁使力,他至少不至于被革职查办了。
张歧面上渐渐浮现笑意,对着内阁三公再三致谢。待他走后,刘健方看向李东阳。他皱眉道:“元辅,你真想让李越入都察院?”
李东阳微微颌首,他早已是两鬓霜白,可一双眼睛仍如朗星一般,闪闪发亮:“虽说‘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可在官场中,扯后腿的又岂在少数。希贤莫不是忘了弘治十二年的旧事了吗?”
刘健面皮一紧,他怎会忘记,那一年,一个江瑢的监生,竟然弹劾他和李东阳,说他们二人杜绝言路,嫉贤妒能,请求孝宗皇帝罢黜他们二人的官职。幸好孝宗明察秋毫,非但不怪罪他们二人,反而将江瑢下狱。历来为政者,先把好言路并非没有道理,若不将言官一脉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而是任由这群疯狗乱咬人,那到头来只会一事无成,说不定还会带累自己。
刘健道:“我明白元辅之意,可我们可以用自己的门生故吏,让他们去担任科道官,不是更名正言顺吗?”
李东阳摇摇头:“万岁不会放心的。”
刘健一愣,谢迁附和道:“万岁既然有心大展宏图,必不愿让人指手画脚。而李越入都察院,进可攻,退可守。若进,便将一众贪污无能之辈全部革除,若退,至少可把持言路,免除后顾之忧。”
刘健仍没完全服膺:“可若任由他把持言路,圣上行止若有失……”
他忽而明白过来:“李越是正直之辈,文人心性,他到底和咱们是一样的。”
李东阳点头称是:“幸而,万岁还愿意听他的话。”
刘健这下也万分赞同李越入都察院了,可他唯一忧心的是,要找个什么理由来堵住悠悠众口呢?
谢迁失笑:“你真该看看他的卷子,你若瞧了,必不会再平生烦恼了。”
刘健浓眉微动:“怎么,他答得甚好吗?”
谢迁笑而不言。
阅卷只有两三日的时间,到了第三日,早朝过后,朱厚照便再次摆驾文华殿。几位读卷官早早就携带答卷候在文华门外,待朱厚照升座之后,他们就跪在御前开始朗读贡士们的答卷。每读罢一卷,就由司礼监萧公公接过卷子,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御案前。朱厚照要把所有的答卷都听完,然后再御笔钦点出一、二、三名。
这对皇帝的智力和耐心都是极大的挑战。自明朝开国以来,基本没有一个皇帝是从头听到尾的。这也导致,状元的选取相当程度上都由运气左右。就譬如永乐年间,原本的状元名叫孙曰恭,可永乐皇帝一时眼花,竟然将“曰恭”二字看成了一个“暴”字。他当即觉这名字不好,心生不满,恰好看到了第二名榜眼名叫邢宽,于是感慨道:“孙暴不如邢宽。”竟将邢宽擢升为状元。
永乐皇帝是看名字,他的侄儿建文帝就是看脸了。建文元年有个名叫王艮的人,是江西乡试第一,殿试表现也最好,可就因为长得丑,就被建文帝罢了状元之位。
天知道,轮到正德天子时,他又会以怎样的标准来选取鼎甲。是以,谢迁虽觉得自己的儿子名字不错,长得也好,到底还是不免忧心忡忡。
他在文华殿外等候良久,终于得到消息。谢丕被点为探花,顾鼎臣为榜眼,状元则是董玘。谢迁长舒一口气,探花也好,只要在鼎甲之列,也是颇佳了。他随即又探问李越的名字,得知他被擢为二甲第一。这倒在谢迁预料之中,他与李东阳对视一眼,彼此甚至在感叹朱厚照知道分寸。
喜报传到李家时,月池仍尚未痊愈,正仰头喝着苦药。高中的喜悦也不足以让她完全安心,因为接下来就是传胪大典了。想也知道,必定累得够呛。她叹息道,真没想到,这当文官,也是个力气活。
独有凤凰池上客
看来,皇帝对权力的占有欲,比他所想象得还要高得多。
贞筠的喜悦就如同灰烬中的火苗, 刚刚升起一点热度,即刻又被湮灭。李越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正在病中的女人, 高不高中的, 对她们又有什么用?她又不是真一心想做个官夫人。时春更是茫然,她对李越的感情十分复杂, 一方面他救了她的命,又是那么的……貌若潘安,温文尔雅。另一方面,他却是敲骨吸髓的老爷中的一员,还是吸得最多的那批。她既无法拉下脸来学着正房太太方氏一般, 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可若让她对他视若无睹, 毫不关心,她亦是万万做不到。这样的矛盾心理下,她甚至更宁愿李越只是个普通人。
是以,这一家人对于这二甲第一的传胪身份倒是十分的淡然,根本没有一丝一毫庆祝的意思。这传到朱厚照耳朵里,他第一反应就是,李越仍病得很重。他思前想后, 先派葛林去李家,并且特许李越不必出席传胪大典。
金殿传胪是多少书生一生孜孜以求的梦想, 未免他多心,或让旁人小瞧了他,朱厚照又特特大张旗鼓的重赏。最后, 月池对着满屋的珍奇药材和布匹, 也唯有谢恩而已。不管他是真情还是假意, 至少不用凌晨三四点去奉天门吹风了,也算是好事一桩。皇帝的这一份情,她还是要承的。
然而,她的感激似乎来得太早了。饶是李东阳,也绝没有想到,张岐竟然在传胪大典后的第一次例朝,就公然上奏要求破格允李越入都察院。两厢檐柱中的文武百官被这平地一声雷惊得面面相觑,内阁三公因位高,就近站在了金台御幄旁,饶是他们加起来接近两百岁的高龄,也能够清晰地看到,皇上额前剧烈晃动的冕旒。
谢迁暗自嘀咕道:“万岁莫不是又惊又喜?”
李东阳则暗自摇头:“张岐怎会如此沉不住气。”
刘健则有些阴谋论:“这厮该不会是以退为进,反将一军?”
张岐对上位者心中的翻江倒海浑然不觉,他还在滔滔不绝:“太祖皇帝曾喻示御史‘为人不可太刚,亦不可太柔,刚则伤物,柔则废事……夫以中而处刚,则必无矫激之情以正而处柔,则必无畏馁之态。’太宗皇帝亦有训诫‘御史当用清谨介直之士,清则无私,谨则无忽,介直则敢言。不能是者,悉黯之。’李越其人,上符先祖之示,下和臣僚之心,实乃上佳人选。”
接着,他就将月池答卷中的内容一一复述出来。对于一个管理类人才,说出问题不难,可要将其与古代思想结合,用典故讲得入情入理,就需颇费神思了。她指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监察权的独立。这就不得不提到明代官吏的任免方式。其一是栓选,即经由科举任命,其二是推荐,即官员荐人,其三是特授,即皇帝直接任命官员,不经官员商榷。其四则是廷推,即为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三品以上官员集体讨论推荐。都察院中的上层官员大多是由廷推任命,而下属官员则都由上官选任。
这造成的结果是,本该制衡行政权的监察权,反倒成了行政权的附庸,如此再来监察,这不等于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又如何能指望其能对行政权起到较大的干预作用呢?
故此,应当让监察官员任命权掌握在皇帝手中,由监察系统内部进行推荐,候选人于金殿之上当众述职,提交未来执政规划。除非其人于品行上有污点或是能力有极大的不足,否则其他文官不得妄加干涉。至于都察院官员赏罚升迁也应由吏部和都察院共同负责。其他文官,如有意见,可以弹劾,而不能直接干涉。如果属实,由圣上裁决。
此言一出,科道官员个个眼前发亮,大九卿则议论纷纷。刘健也是一愣,说好的让李越来协助他们统一言路,可她这第一条,就是在剥除他们对科道官的掌控权,这如何使得,元辅莫不是昏了头了?
他正焦虑间,就听到了张岐继续道:“李越所指第二弊政,乃是科道奏事权。”
科道官本来是负责监察,然而他们却也有机会掺和到行政之中,提出自己的方案。这相当于一个人既主考,又是应试者,如何称得上公平。因此,月池建议要限制科道官员的奏事权限,使其专攻监察一项。
这话一出,局势立刻逆转,这下轮到六部五府点头称是,监察官员骂骂咧咧了。张岐眼见大家反应如此激烈,心中也有些发虚,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又继续说出月池所倡第三条,即对风闻奏事权的限制。一旦言官捕风捉影,被弹劾的官员就要主动引咎辞职,虽然脑子清醒的皇帝一般不会直接批准,可这个流程就是错误的。月池建议,应当赋予言官较大的调查权,同时规定其用事实说话。
这在许多科道官员听来就异想天开了,特别是给事中,位卑而权重。他们只有从七品的品级,见谁都要打躬作揖,这能如何调查。他们唯一的大权就是风闻奏事,如果连这个都被限制,那他们还剩什么?诸如华昶之辈就要当众抗议。而其他文官则面露喜色。
鸿胪寺官员见状朗声喝:“肃静!”
大家这才回过神,闭口不言。张岐继续说出第四条,即建议给科道官员更优厚的保障,包括品级提升,任职年限的稳定,增加配属官员等等。
打一巴掌给一甜枣的手段被月池运用得是炉火纯青。大部分人都希望获得她提议中的好处,却又想规避对己不利的地方。到最后,就成了狗咬狗,一嘴毛。还有一部分保守派则觉得区区一个传胪,怎能如此指点国政,表示拒不采纳。三方混战下,这一次例朝不得不因混乱而被喊停。
而心事重重的朱厚照也即刻摆驾华盖殿,召见内阁三公和突然放雷的张岐。闹成这个样子,皇上居然从头至尾都一言不发,这让张岐由最开始的信心满满,到如今的心浮气躁。内阁三公见他,都没有好脸色。刘健斥道:“峯峦,你糊涂啊。”峯峦是张岐的字。
张岐大惊失色,他磕磕巴巴道:“可是,不是元辅指示下官?”
李东阳叹道:“你操之过急,弄巧成拙。好歹你也要等李越从翰林院中出来,有一定政绩做基础时再言其他。”
张岐一时面色如土,他喃喃道:“下官只是想将此事早早定下,免得圣上……”
谢迁无语道:“你这不是胡来吗?圣上即便要发作,想必也要等到大婚之后啊。”
张岐如梦初醒,更觉肠子都要悔青了,一入华盖殿,便跪地请罪。朱厚照压根不想理他。他直接询问内阁三公:“今日之事,三位先生如何看待?”
三人对视一眼,李东阳率先道:“臣以为,李越所言,前二者颇有可取之处,后两策则有些操之过急。”
谢迁则跟着道:“臣附议。再者,国朝惯例,科道官风闻后,需经礼部和吏部勘察,方能行之。与其增加科道官员权限,不如将此规矩落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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