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狠心(1 / 1)
他的声音也是暖的,同送入屋中的竹风一般,熏人欲醉。洛水很长时间都不记得眨眼,或者说根本舍不得眨眼。他亦是瞬也不瞬地看着她,专注得仿佛同她一般无二——如此情状,总会令她生出心意相通、得偿所愿的错觉。许久,洛水终于慢慢回过神来。她舍不得挪开目光,却也知道不好这般放纵下去。哪怕是在梦里。她强压下心中酸涩,移开眼去,轻轻喊了一声。“季哥哥。”她满心怅惘,并没有期待能够得到回应。然过了好一会儿,她还是觉出一点不对来:在无数与他有关的梦境里,大多数时候,她都只是这样望着他,偶尔低喃一两句痴语,得不到回答也是常态。可无论如何,他应当是温和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悄无声息地飘到她身前,影子沉沉落下来,压在她身上,面容亦因为背光的缘故不清不楚,好似抹去了所有表情,瞧得她莫名胆怯。就在洛水以为这般隐隐奇怪的相望会持续到地老天荒时,面前人低低笑了笑。“你刚喊我什么?”他问。声音依旧柔和。神情——也依旧专注无比。她心口酸软,闭着眼摇了摇头。“不行,”她说,“我不能再同你一起了。”“怎么不行?”“因为你已经是别人的了。”对面默了默,旋即轻笑出声。“卿卿当真好狠的心,”他说,“我只同你订过鸳盟,怎么一转眼就成别人的了?——还是说,你要把我让给别人?”她被他戳中心事,死死扭头不肯看他。不可以。她想,哪怕梦里也是不可以再继续下去了……可肩背一暖,却是这人主动将她揽入怀中。面颊贴上微凉的衣襟,很快就为其下透出的暖意浸染。不是多么紧致的怀抱,正如她所幻想过的那样——他的拥抱永远也不会紧到让她窒息,安全的窒息。可纵使这般也已经够了。已经足够温暖了。她唾弃自己的贪恋,却怎么也舍不得挣脱开来。于是她难过得哭了起来,因为挣扎颤抖不已。“怎么了?”他从她背上捻起一绺发,“为何突然就哭得这般可怜?岂非是你先不要我的?如何反倒先委屈上了?”她不回答。他耐心地等了会儿,待得她哭声稍小,才掂起她下巴。“我知你这几日吃了不少苦头,不若同我好好说说?”他温声哄她,“都说出来就不难受了……纵使难受,也很快就会忘了。”她根本受不得太多温柔,尤其是他眼下这般无限包容。她觉出自己在梦中软弱得可怕,挣扎许久,实在推不开亦挣扎不过,哽咽两声,终于还是揪紧面前人的衣襟,抽抽搭搭地说了。从怎么同月澜珊交朋友,到怎么入了万金集,后来又窥探到明月楼的秘密结果被追杀一路……除了逃出生天后与闻朝一段,只说是被师父救了,旁的都道尽了。她说着说着就好似回到了那晚,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将她搂紧了些,不时宽慰两句,再问上几个问题,仔细极了。
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全然偎依在他的怀中。他温声告诉她都过去了,说她做得很好。这般温柔的言语确如流水一般,很好地安抚了她。正如他所说那般,当她一五一十全说了,许多让她恐惧的细节也就随着话语慢慢从身体中流泻出去。待得说完,甚至连那段被追杀的回忆也变得模糊不清。就好似只是做了个噩梦,梦醒后,就不再害怕了。待洛水终于平静下来,心情也开朗许多。她甚至主动把礼物一一摆了出来,说是要同他分享那日的快乐。“这是给红珊师姐他们的,这是给大师兄的……还有给师妹、前辈的——噢,师父的在这儿……”他顺着她指尖,目光在那些宝物上一一掠过。“我的呢?”他问。她怔然,目光落在一块半包在原石中的昆仑玉上,犹疑起来。“这个?”他伸手。“不是!”她立刻阻止,摇了摇头,“不是……这个不是……不是给你的的。不能给你。”他顿住,只笑吟吟地瞧她。她莫名心虚,直觉自己或该糊弄过去。可梦里都要同季哥哥说谎,岂非太过可悲?“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她垂下眼去。“为何?”“因为不能给你准备礼物啊……”她又小声补了句,“总之,不可以的。”“那它是给谁的?”他问。她沉默,只因那个答案太过难以启齿——她告诉自己,她是被逼无奈才备下的,只怕那人发现旁人都有就要同她来讨,若是她说没有,指不定那人就要变着法子来折磨她……她想到这里忽然怔住。可还没等她想清,就是天旋地转,再及定神,已经被人结结实实地压在了身下。冷而沉的梅香像是后知后觉般,倏然自鼻腔侵入肺腑。耳垂一疼,她被啃得叫出声来,几乎以为自己流了血。可那点疼痛很快被湿热麻痒的感觉取代了。他含着她的耳垂,像是以唇齿把玩一粒珍珠,舌尖勾弄两下,又悠悠吐出。“真是没良心啊。”他抓住她的手按过头顶,另一只手在她胸前向下轻勾,敞出一片雪白。动作到一半,他突然停下,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点点淡痕上。“这是什么?”声音中不再是纯粹的温和,反倒多了几分恶毒的兴味。她被他突如其来的粗暴惊得懵住,不安扭动两下,说不出话来。“亲的?咬的?——不对,你说是荒祸使烙的……哦对,我确实说过闻朝可以救你,替你除去这些。不过我可从没说过需要下这般狠手。你那师父当真忍心,这都几日了……还是说你勾他勾得实在太狠,让他失控了?”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又笑了,眼里尽是嘲弄之色,哪里还像是温柔善良的邻家哥哥?分明是个极尽恶毒的反派。洛水终于意识到这个梦实在不对劲:他真的是季哥哥吗?这里——真的是梦吗?后知后觉的危险预警在脑中劈下,她像是突然撞着了天敌却又无可躲避的小动物,瞬间僵死不动了。身上人松开了钳制她的手,转而在她腰上捏了两下,又俯身凑近她的脖颈,就着锁骨一处淡痕,慢悠悠地舔了口。“想什么呢?”他问,“怎么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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